荐文||1099.范子平《黑 柳》（2025.1.4)
黑 柳
范子平
1.黑柳两岁时死了爹娘，他吃百家饭长大。
2.黑柳越长越大了，力气也越来越大。那年白马河发大水冲塌了桥，需要往桥头运木料。一根新锯下的松木，两三个壮劳力都抬不动，黑柳可是自己背着一根就下了河沿。当然，黑柳劲 儿大，全靠肚子能容货。黑柳性憨心实，总是上工猛出力，到晌狠吃饭。他饭量越来越大，给黑 柳吃饭的人家就越来越少了。那时候人们都穷，都在乎那一嘴吃的。一年分的粮食，黑柳不到 半年就吃个精光。生产队长可怜他，隔三岔五给他一点补助粮，可也根本顾不住他的肚儿。不少人家都躲着黑柳。
3.有一次队里挖河渠，黑柳扬起铁锨猛干，下工路上，饿得头晕眼花，实在走不动了，就蹲在 村口的老榆树下喘气。村里的富农兜老帽，家就在老榆树跟前住，看着黑柳的可怜样子，叹一口气 ，到家端来一碗自家者的干红薯片，黑柳一气儿就吞吃下去，一抹拉嘴，起身就走。从此黑柳 上午下晌就总是往这儿蹲，也总是得到兜老帽家的接济。兜老帽家省着吃也不够，后来就挖野 菜掺杂着红落面和麸糠，就这也还有黑柳吃的。兜老帽是富农，在村里多少被人瞧不起。有人迎面碰见兜老冒，头一扭，兜老帽那准备迎上来的热切的眼神一下子就暗淡了。
4.生产队里每年评一次模范，每次模范都是黑柳。黑柳不喜欢花花花绿绿的奖状，只盼着 生产队能奖励吃的，按规矩说是不能拿奖状换食物的，但队长说咱的劳动模范最喜欢吃的，咱队 里就奖励烙饼吧。队长让烙了20张烙饼，黑柳一气儿就吃了12张。从此以后，不管是慰问军 属还是迎接工作组，队长都是让烙大饼，每次烙饼都少不了黑柳的。
5.后来上边政策松口，生产队里搞起羊群，黑柳就成了羊信儿。黑柳起早把羊圈垫上厚厚 一层沙土。露水消退时，就扬着鞭子，赶着羊群到六七里外的白马河沿儿上，拣草旺草嫩的地方 去。黑柳是一个勤奋的羊信儿，早出晚归伺候着这一群羊，看羊比看自己还亲，在他的精心照料 下，羊一个个长得肥肥实实的。社员们看见也眉开眼笑的，说今年过年吃肉有了指望了。
6.黑柳也没有个正经家，常年就在羊圈旁边的草屋睡。这天刚睡到半夜，他听见羊咩咩叫 得厉害，就一骨碌起来，拿起一条柳棍跳出去，只听一声低促地喊：“黑柳!”原来是生产队长。当 下队长告诉他说：“黑柳你知道吧，你婶子她住院了!肝上长了个瘤子，得去县里的医院，恐怕得 花好几百!”黑柳确实听说队长家里的有了病。队长又说：“磨盘压住手，您叔我真没法儿呀。黑 柳，你别吭，叔求你了，给你叔个活路。”说完，队长把一只大母羊勒死，往肩上一背匆匆走了。
7.后来队长又来了几次……
8.生产队的社员们慢慢发现羊少了，大家吵嚷了起来。这天生产队长慌慌张张地来找黑 柳：“黑柳，叔对你咋样 ”黑柳说：“叔，有啥话你就直说。”队长说：“不得了!公社治安上派人来 查丢羊的事儿。成大案了!你婶子现在下不了床，弄出我的事来该咋办!我这队长该咋见人! 再说我要是关进去，你婶子还有活路吗 ”黑柳愣着想不出办法来。队长说：“公社研究了，判定 是坏人捣乱。咱村要说起来，还真不好抓挠个坏人。要说真有坏人，也就是兜老帽了，掂量掂 量，也只好弄他垫背了!唉!谁叫赶上这个茬口!记住，你也要这么说!”队长说完，不容黑柳说 什么,匆忙地走了。
9.公社治安员领着民兵半夜突袭，果然在兜老帽家院子的柴火堆里搜出了羊皮和羊头，黑 柳的心里明镜儿清，知道是生产队长办的事。他想去找队长，没进门就听见队长老婆凄惨的哭 叫声。黑柳为难了，扭身就回，心里沉沉的，像搁上了一块土坯。
10.兜老帽大喊大叫说太冤枉，还是被狠狠地揍了一顿，又被押送到公社治安室关了起来。一天一夜下来，兜老帽吓得脸都脱了形，胳膊抬不起来，嘴巴说不成话，签字画押承认偷了生产 队的羊。公社已经定下，下一步就是开宣判大会，游街示众并逮捕法办。治安员来找黑柳，说是 要带黑柳到公社做证。
11.黑柳回到家，躺在床上，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脑子里杂乱一片，一会儿是兜老帽给自己 送吃的，一会儿是队长老婆凄惨的哭声，两个画面搅得黑柳心里难受，几天过去了，黑柳粒米未 沾。人们说黑柳病了。治安员到黑柳家一看，果然黑柳有气无力的样子，看来病得不轻。治安 员写好了证词，读给黑柳听，他说让黑柳按个手印就行了。问来问去黑柳就是不吭一声，倔着头 不按那个手印。治安员便详细地跟黑柳讲解利害关系，但是黑柳就是倔着，手一动不动。
12.治安员急了，手指头戳着黑柳的额头大发脾气：“要说你也是分不清敌我 对摘破坏还舍 不得做证 ”
13.黑柳看了看治安员急红的脸，这才嘶哑着喉咙说：“真不是兜老帽。我老实交代，说真话， 我太能吃肉。那羊都是我自己偷走的，兜老帽家的羊皮羊头也都是我放那儿的!”
14.黑柳判了五年徒刑，队长去探过监，兜老帽也领着儿子去探过监，黑柳患了病，他们都觉得难受。队长找到监狱领导，塞给领导一卷钱，希望能帮到黑柳。黑柳出狱后，队长给他找了活干，兜老帽还是断不了给黑柳送饭。黑柳还是像以前那么能干。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有删改)
6.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3分)
A.黑柳是个孤儿，从小接受乡亲的接济，有些人怕黑柳的饭量，不愿意接济黑柳，这表现了 个别村民的自私自利。
B. 第③段“叹一口气”,这句话表现了富农兜老帽对黑柳遭遇的不解和同情，这应该是他不 断接济黑柳的主要原因。
C. 黑柳为了队长和兜老帽，自己认了罪，他没有诚实地面对治安人员，这并不是他人品上 的瑕疵，反而表现了他光辉的人性。
D. 兜老帽去监狱里看望黑柳，这表现了他对黑柳的感激之情，从这一点看，兜老帽比队长 更善良、朴实和真诚。
7.下列对文本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3分)
A. 第②段“不少人家都躲着黑柳”,这处交代衬托出队长对黑柳的照顾的可贵。
B. 第⑨段“像搁上了一块土坯”,这句话用词生动，将黑柳内心的情绪描绘得具体可感。
C.小说结尾用平淡的语言交代了黑柳的结局，这平淡的语言蕴含忧伤，耐人寻味。
D. 文章在叙事时频繁切换视角，从黑柳到队长再到治安员，让读者难以聚集主要人物。
8.队长去探监，他见到黑柳后可能有什么样的复杂心理？请回答并解释原因。(4分)
9.偷羊这个情节在文中有什么样的艺术效果？请简要分析。(6分)
6.【答案】C(3 分 )
7.【答案】D(3 分)
8.【答案】①队长见到黑柳后可能会有内疚、羞愧、感激和担忧的复杂心理。②内疚：因为他是导致黑柳入狱的 直接原因，他可能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内疚。羞愧：他可能因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羞愧，因为他利用了黑柳的 善良和忠诚。感激：黑柳为了保护他而承担了罪责，他可能会对黑柳的付出甚至牺牲感到感激。担忧：他可 能担心自己的行为被揭露，也担心黑柳出狱后的生活，还担心黑柳出狱后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9.【答案】①推动情节发展，使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吸引读者：偷羊事件在全文非常关键，引发了一系列后续情节，如社员发现羊少了吵嚷；队长诬陷兜老帽；黑柳顶罪入狱等；这些能够吸引读者阅读。②丰富人物形象：通过偷羊事件，展现了队长的自私和无奈；黑柳的善良和重情义；兜老帽的无辜和善良。③深化主题：偷羊事件反映了特定历史时期人性的复杂和善良的光辉，以及人们在困境中的选择和挣扎。表现了当时社会的贫困和道德困境，以及人们在生存压力下的道德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