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520期
剃 头 王星火
看看，这头发蓄得像个犯人。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村里就一位剃头师傅，论辈分我要唤作田山哥的，要去剃头还得等他忙完农活傍晚收工回来才能剃头。曾几何时，我是多么羡慕留着中分或三七分的发型啊！然而我这几十年过去了，却一直留短发平头，缘于父亲对男孩子留长头发的偏见吧。放学归来，父亲要是看到我的头发又长了，必定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略带责备地说一句“看看，这头发蓄得像个犯人，去剃个头”。
我家在村东边，离田山哥家并不远，走过去大约五六分钟的样子。每到傍晚5、6点的时候，远远地就能看到田山哥家门口的一棵大柳树下面已经摆好了剃头的家什，一把靠背椅子上挂着条布满黑色污垢的打磨得很光的一块帆布条，旁边长凳上放着一个小皮箱，里面装着银白色的剪刀、一字刮刀、毛刷、海绵块、再加上一块老旧的看不出颜色的围布，一个洗脸盆架。父亲和我快到的时候，远远就看见田山哥正一手提着桶一手拿着热水瓶从里屋走出来，见到父亲马上招呼起来。田山哥大约一米六左右高，穿着一身蓝布衣裤，兴许是刚从地里回来，尽管仔细拾掇过，裤腿上仍有少许泥巴，不长的头发倒是打理得油光滑亮，整齐的朝后梳，特别好看，常常令我羡慕不已。
轮到我剃头了，田山哥招手让我坐到靠背椅子上，先把我的衣领朝内卷进去，围上围布在脖子处系好，这样剃头的时候头发就不会掉进衣领里了，他娴熟地打开小皮箱拿出剪子和梳子，只见他左手拿着梳子不停地梳起一小撮头发，右手拿着剪刀顺着梳起的头发一路剃过去，左右手互相配合，在我的头上不停飞舞，好像两只蝴蝶在草丛中互相追逐嬉戏，更像是农民伯伯在田里辛勤的耕种，一撮撮头发掉下来，有的落在围布上，我偷偷抖一下围布里的手头发滑到了地上，剃完左边剃右边，剃完后脑勺剃前面，他时不时调整一下我的脑袋的姿势，再小心的把头顶修平整，剃完头发，接着从小皮箱里拿出一把一字刮刀，在前额和后脖子抹上肥皂水，开始小心翼翼地刮，这个时候我大抵是不敢动一下的，事先父亲已经再三叮嘱我不能动，不然会刮伤，所以哪怕刮后脖子的时候很痒也得忍着，直到刮完开始洗头才松一口气，他边轻轻解开围布将掉落的头发抖落在旁边，一边拿起块海绵把脖子上掉落的头发擦干净，接着就是洗头发了，他舀起两勺冷水倒在洗脸盆里，再兑点开水，用手试一试刚好温热，我走过去弯腰低下头，他从脸盆舀起一勺温水，浇在头顶，一股暖流蔓延开来，拿起肥皂在我头上来回打着圈搓几下，放下肥皂双手在头上轻轻揉搓，不一会头上全是白色的泡沫，冲洗完再加水清洗一遍，擦干后在后脑勺打点痱子粉，总算是大功告成了。剪完头发感觉脑袋似乎轻松了许多，田山哥总要拍拍我的肩膀鼓励我“好好读书，将来才会有出息”。
后来有几次我是打算蓄长点头发弄个发型的，不知怎么都中途放弃了，也罢，只能自我感觉短发精神、利落来聊以自慰了。
如今剃头已经美其名曰美发了，大街小巷的美发店装修得富丽堂皇，感觉选择起来颇为犹豫不决，透过橱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年轻的美发师傅们在专心地为顾客理发、染发、烫发，不禁有些感慨。耳边仿佛又想起父亲的话“头发这么长了，蓄得像个犯人”。
王星火，文学爱好者，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多次在本平台发表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