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庙吃个肉火烧
——沂山散记庙之系列之五
◆蔡 盛◆
有山即有寺,有村就有庙。这话虽说太绝对,但用来概说昔日庙宇之多,似不为过。
佛之寺、道之观,相比教义分明的寺观,庙就复杂多了,鬼、神皆拜,佛、道并举,可说包容一切。在民间,庙就是个求神拜佛的地方,祈福问凶,求子问财,求富贵问姻缘,甚至寻猪找牛都要进庙拜问一番。
碾棚是妇女扎堆之处,亦是孩童厌烦之地。一圈又一圈地推着数着,一圈又一圈地盼着忍着。三个娘们叫喳喳,一群娘们太聒噪。至于老婆婆与新媳妇、老媳妇拉咕的,不显怀应拜哪个娘娘庙、不生儿该求哪个观音庙等话题,我更是不感兴趣。生孩子关我们小孩子什么事?唯一的收获,就是从此知道居然有庙专管妇女生孩子。
三官庙、五神庙、佛爷庙……民间尊崇,有所耳闻的庙不少,大都不讨我喜。我最讨厌火神庙,是因错把火神混同灶王爷。火神有好几个,传说最多的是古神祝融,人们感激火神给人间带来光明、温暖和热食而立庙祀之,也希望他明察火情灭火消灾。乡村未闻火神庙,即便后来得知自己错怪了火神,对火神庙亦不喜不热。乡下火灾很少,多系我们放鞭炮引燃柴垛,烤地瓜引燃荒坡。鸡棚一样的破房子烧了就烧了,最宝贝的粮食勉强供嘴,里面实在找不出几件值钱之物。
灶神应是最憋屈的,有神位无神庙,只能祀户祀灶,在灶房里享受一家一户的祭祀。据说祭灶时火神、灶神一并祀之,估计灶神也高兴不起来——火神有庙常年享祀,而灶神只能一年一祭。祭灶神从小年开始,要把堂屋腾空洒扫,把厨屋收拾利索,最后贴上灶神画像。灶王爷太烦人,给我招来太多麻烦——我爹我娘和我哥轮番支使我,我手脚不停还不时挨骂受斥。
都说灶王爷是厨房之神,厨房里的事都归他管,大过年的也没见他给我变来大块肥肉大筐炸肉。这家伙嫌贫爱富,向来只管达官贵人的厨房,气得我铲灶灰涂他脸、拿火棍戳他眼……我爹脸如铁心在颤,几次扬手抬脚都强自忍住——要过年了,再打孩子不吉利。小年已过,卖年画的都不卖灶神画像了。我哥天天拽着我到周边的集上转悠,连赶七天大集,终于在除夕天下集这天,在贱卖墙画的摊子上找到“当门老爷”。
在师范读书期间,学校附近新上一家“城隍庙肉火烧”。这招牌有点怪,进“庙” 吃“肉”,是否亵渎神灵暂且不说,在“神”的注目之下,谁能坦然自若地大张其口?城隍又称城隍爷,我以为与灶王爷差不多,都是专管厨房的神,一个管乡下灶房,一个管城里厨房。有此猜想,顾虑大消,始放心入“庙”。试吃之后,欲罢不能,奈何受限于囊,常望“庙”生涎。特别是周日寒晨,一觉睡到自然醒,三两个同学相约进“庙”,咬两口油唇烫齿的肉火烧,咂一勺滑溜溜的豆腐脑,不时佐以些许油泼辣椒面,寒尽欲汗,热辣过瘾。
几年后回城工作,肉火烧铺子渐次多起来,尤以冠之“城隍庙”的最为红火。老潍县肉火烧很出名,我猜测当初最有名的是城隍庙附近的火烧铺,人们喊起来嫌麻烦,一简再简喊定此名,久而久之成为招牌。
弃吃肉火烧,并非风闻火烧铺、水饺铺的肉馅有问题,而是确知城隍庙的根脚。翻看闲书,偶然得知古代县城按规制须建五庙。县城乃一地风向之标,需大彰崇文扬武之风,文庙孔子庙、武庙关公庙自然在列。有钱好谋事干事,财神庙必须入选。以前木构建筑多,火灾危害大,火神庙亦须考虑。县城亦属重地,须有护城之神——城隍庙。各城之庙不尽相同,尤以上述五庙居多。
知晓城隍爷竟是守护城池之神,再进“城隍庙”吃肉火烧就有点膈应了。明知肉火烧与城隍庙没啥关系,但我过不了望“庙”生异这一关,从此再没进过“城隍庙”。并非彻底禁食,偶尔吃顿肉火烧,我只进未冠“城隍庙”的铺子。
这仅是我个人的经历和感觉,没一丝戏谑之意,更没半点恶意,希望这篇短文不会扰及“城隍庙”的生意,损及这一招牌的声誉。再思之,想必是我多心,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与仙都难抵美食的诱惑,何况我等凡民?美食当面,不管哪路大神都得给口欲让让道——齿香腹足方能打起精神给神上香不是?
2024年春写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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