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彩英||忆农家岁月
文摘
文化
2024-09-16 03:55
湖南
杨彩英
这是一个小村庄，只有十几户人家。村庄形似小比例的中国地图，我家就在西南角上。我家是后面搬过来的，房子很新，当时算村里较好的。一连四间，最东边是一个套间，前边厨房后边囤粮等物；往西依次是卧室→堂屋→卧室。西边的卧室是最后新添的，有当时羨煞人的家具：西式床，人造革沙发，橙色三开柜，橙色高低柜，一台缝纫机，还有一台座式台扇。这豪华阵容，只有我家有！我觉得最累的便是收割稻子了。我害怕那白花花的太阳，田里的水烫得脚疼；我害怕水里的蚂蟥，钻进腿里，怎么拔也总是出来一截留一截。但事还得去做。我家两个闺女，我是老大，自然承担了男孩子的任务。除了割禾，我还和父母搭档踩打谷机。当年是人力打谷机，靠脚一下一下地踩带动齿轮运转。我初中时只有一米五，七十来斤，也需要跟上父亲的节奏。我经常换脚，左脚累了换右脚，右脚累了换左脚。我们需要自己踩自己弯腰去抱禾排，一会弯腰一会直立也是很辛苦的。我手很小，一把稻子分成两次拌。我很娴熟的左右翻动，稻粒在强力下甩进桶里。那时，我总有一种担心，担心我的手会被机器带进去轧断，因为身边有这样缺手指头的人。幸好，十根手指至今完好无损。我需要和父亲抬打谷机，我是半抬半拖的，我怎么可能抬得起呢？如果留给后人这方面技巧的，则是插秧和割稻了。为了摆脱无聊和疲惫，我采用五字绝句劳动法。意思是背五字诗，背一个字插兜秧，或背一个字割兜禾。如此一来，手头似乎要轻松一些，感觉上也不怎么累了。我有一项技能始终是没学会的，那便是系秧苗和束稻草。我不知父母是如何手一别，秧一扔，便立水中了。我有时需要去扯秧，只能系个死结，暂时瞒过父母了，好在他们一直没怪罪于我。我父母是经常表扬我的，特别夸赞我秧插得直，说像打了架子似的。这是最高赞誉了。除了拌禾，还有一桩让我发怵的体力活，那便是挑水。要知道我又瘦又矮，比桶都高不了多少。木桶本身就重，所以一次我只能挑半桶。路并不远，过一栋房子，转两个弯就到了全村人吃水的井了。即便不远，半桶水我也要歇歇脚才行。每天早上，得挑满一缸水。缸里的水是不能过夜的，挑水前得舀干，过夜水吃得不健康。挎上竹篮去打牛草。在田埂，慧眼识草，特喜欢那绿油油的深深的茂盛的，一镰刀下去，收获良多，不一会，竹篮便满了，看着牛儿高兴地吃草，别提多开心了。要么挎个篮，和村里小伙伴去打猪食。我们最喜欢挖田里的黄花菜，镰刀小心照着根部一挑，从土里扒拉出一兜黄花菜，也有时没割好，散了，便扔掉。因为人数众多，要攒满一篮有点难度。于是辗转多丘田地。那时的田野是真美，有的长满草绿茵茵的；有的洒满草籽，紫红紫红的；还有黄澄澄的油菜花。别提多漂亮！我没有煮过饭或炒过菜。或许柴米油盐太过珍贵，容不得半点损失吧。我能做的，是在灶角烧火。那时烧的是稻草。用手挽成一个一个小束，整整齐齐地摆在灶下。我很会挽这个，拿起一束草，右手一扭，两边长短一致，用几根草一别就箍紧了。我不知为什么我不会系秧，但却会挽这个。和母亲挽把子是快乐的亲子时光。母亲坐在很高一堆草旁，拿起一束草，我拿一个挽草工具，是竹子做的，勾住母亲手中的草，往左甩动也可，往右甩动也可，但每次都必须朝同一个方向。我一边往后退，母亲则一边添草，把这束草和那束草有机地交融。到一定长度，母亲叫我朝她走去，她把长长的草瓣重叠，又重叠。据说，这样的草把比纯手工挽织的耐烧。我不大清楚。那时在家做活计，似乎大脑是不会做任何思索的。不会像今天的孩子，“为什么要我做”，“凭什么要我做”。就那么做，没有十万个为什么。那是去山上摘茶叶。母亲叮嘱我摘嫩叶，而结果，我把最中间那嫩嫩的给掐了，那是母亲要留到明年的。去摘菜也会出错。农村的菜地在一块，家家种的也一样。我有时会弄错菜地，把别人家的豆角，辣椒，空心菜摘回来。每此时，便少不了母亲一顿骂，但村民是从不会骂的。他们是淳朴的，善良的，从不会计较这一点东西的。而今，有多少年没下过田地，没干过农活。但过往的一切，似乎长在脑海中，无论何时想起，连细节也不会错。比起现在困在手机里的少年，我想我们那会儿是幸运的，我们没迷了眼没伤了颈；我们锻炼了身体富足了精神；我们有了家庭责任感密切了成员关系；我们切身体会到劳动的价值和意义。一步一个脚印，我们感受着踏实；一天一天美好，我们感觉到幸福。如果可以，我还想回到从前，那是累并快乐着的，那是永远也回不来的青葱岁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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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彩英，女，74年生于汨罗，92年毕业于岳阳师范。默默耕耘于三尺讲台，守望一众农村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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