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作家】黄立峰||“地滑塌”——杂忆补遗
文摘
文化
2024-09-15 02:26
湖南
黄立峰
看了题目,我们老乡一定会微微一笑,像士兵听到曹操提及梅子林,嘴里都不由自主,生出一股口水,或者念念有词道,地滑塌,鲜洁,崭!地滑塌是啥东西?上点年纪的老乡都知道,它是一种取自地皮的菌类植物,官方名称,叫“地衣”。在餐桌上,它可以专门作为一道素菜,在上完大鱼大肉以后,单薄地、不起眼地端上桌。这个时候,那些啃着嚼着山珍海味的人,只要是上了年纪的,只要是我们老乡,就会一阵欢呼,哇,地滑塌来了! 好! 崭!然后争先恐后,伸过竹筷,夹起盆子里的“地滑塌”,往嘴里送。吃到嘴里,又马上拿舌头去感受那类似木耳的状态与蘑菇的新鲜、感受一份来自土地的味道与时令的气息。然后,舌头上的鲜,辣,咸,刺激了我们的记忆,让我们中好多人忍不住开口,叙起旧来。查一下百度,地衣可不是我们地方的特产,它是处处生长处处有。只要有充足的阳光与新鲜的空气,只要没有大气污染,它就能随处生长。它甚至还不怕冷,不怕旱,高山与沙漠,乃至岩石上,都能生长繁殖,并形成一望无际的广大地衣群落。而且,它是藻类和真菌共生的复合体。在植物学上,它可以算独立的一门。种类繁多,约有500属,25,000余种。这庞大族群,吓人。我们记忆里的“地滑塌”,当然没有那么多名堂。大家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它现在越来越少见了。或者说,我们见到它,只是在餐桌上了。而以前,(这里剧透一下,我下面写的,是审塘老人告诉我的),村里村外,屋前屋后,随处可见。啥时候嘴馋了,花点功夫,弯腰蹲下,随手抓拾即可。注意一点,不用节子采刀,不用扫把,要用手,亲手抓,不至于破坏“叶瓣”。这个过程,我们用一个形象的动词,“捉”。“捉”来的地滑塌,完整,干净,好看。当然喽,它不是杂草,“捉”的时候要选择地方。它是趋光的,所以阴暗避光的地方,长青苔的地方,它不喜欢。朝南河滩、向阳的树丛,草堆边,它往往成群结队。有经验的人,总能像找老情人,快速找到它,满载而归。地滑塌“捉”到家里,可不像拔来青菜萝卜,洗洗切碎就能下锅蒸煮爆炒,它还得“养”。说来简单,第一步是放在一只蒸笪里,“透”(方言,用翻动的方式去杂质),先花功夫拣去杂草碎石,然后跟我们买来海蜇皮一样,打一盆清水,把地滑塌放进去,再去除一些污泥杂碎,任其浸泡,浸泡。一天过去,换换水,第二天继续。通常要浸泡三天。既然是藻类菌类,在水中它会生长。我们肉眼看不见,它或许在水里呼吸,伸展,交流甚至于恋爱呢——它可是异性繁殖的哦!水“养”的时间要两三天,天热的话要每天换水,三天后,看吧,像在水中洗澡,它洗去了一身污泥,连颜色都变了,变透明了,闪亮了,像泥腿子穿上西装了。为了保持原汁原味,地滑塌的烧法,一般不会太复杂。加入的伴侣,也不会太多。有师傅会加入笋丝、毛豆,不喧宾夺主,不影响它的味道。大多是用一锅沸水,将地滑塌倒入,煮上一会儿,很快撩出来,拌上足料,葱,蒜,或者几粒朝天椒,然后就热气腾腾地端上餐桌。看吧,刚端上的地滑塌,像一盆微黑色木耳,中间散落几滴翠绿的葱,鲜红的椒,雪白的笋,狠狠地刺激着老乡的鼻子、口舌与脑筋,于是赶快把嘴里的鱼肉嚼完咽下去,举起筷子伸过来,兴奋地叫唤着,夹起地滑塌,高兴地往嘴里送。只是小年轻不大明白,这土不拉几的东西,难道有西湖莼菜好吃吗?看老辈们,这么急呼呼,这么忘情,这么津津乐道,至于嘛?年轻人不要说“捉“地滑塌,“养”地滑塌,就是见也多半没见过,即便见了也不认识。餐桌上随大家吃了,自然也没吃出什么味道。我过后想想,也是,地滑塌本身就是自然的馈赠,最绿色的食物,像菌菇芋艿一般出自泥土,不比山珍海味鲜美,而对于我们过来人,它的味道,其实与大家往昔艰辛的乡村童年,是深深地联系在一起的啊。人的舌头,也是有记忆的。
黄立峰,1961年出生。浙江德清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发表于《中国作家》,《水乡文学》《南太湖》等刊物。近年有散文在省内外获奖。已出版长篇小说《逃离与回归》《千禧年》《遁形》、中短篇小说集《脸上的玫瑰红》、散文随笔集《一叶清风》、中篇小说选《仙乐园》、诗集《浴火双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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