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美之为天性,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时尚追求与穿搭守则,有一类人,时尚并不是他们的主业,但却有着独树一帜的穿衣风格。《Vogue》前总编Diana Vreland曾在英国时尚作家Terry Newman于1984年发表的《Legendary Authors》(名作家和他们的衣橱)一书的导言中提出思考:“没有文学,时尚会走向何方?”,在她看来,文学中贯穿了时尚的方方面面,无论是作家所用的词语,还是他们所传的衣裳,往往都有内在的联系。
其中,女性作家对穿搭总是自有一套。不同于明星、模特,亦或名媛,女作家们将所思所想付诸文字出版于世,也将自我透过衣着妆点得宜。她们的时尚是透过笔墨与书本而出的丰盈思绪,让我们翻开一本本文坛美人的生平书页,欣赏那些隐于书香中的穿搭样貌与时尚气息。
2018年的《W Magazine》时尚特辑中,由英国女演员Tilda Swinton入镜、摄影大师Tim Walker拍摄的一组作品格外引人瞩目。这组时尚大片通过华丽而古怪的服饰搭配异域风格的头巾,加之夸张的饰品、苍白的妆容,以及Tilda Swinton的精彩演绎,打造出仿佛从哥特式童话里走出的女巫,以此致敬奇才艺术家、英国诗人Edith Sitwell这位灵感缪斯。
这些装扮在镜头下时尚非常,但如果身处19世纪末的背景下,她便是旁人眼中最特立独行的那个“疯子”。
◇ 名门望族,一生自处 ◇
Edith Sitwell(伊迪丝·西特韦尔,1887-1964),是英国著名的诗人与文学评论家。1887年出生于英国约克郡北区的斯卡伯勒(Scarborough),是雷尼肖庄园(Renishaw Hall)第四代男爵George Sitwell爵士的第一个孩子和唯一的女儿。George Sitwell爵士是族谱学和景观绿化方面的专家。母亲为Ida Emily Augusta夫人(娘家姓氏为Denison),她是第一代朗兹伯勒伯爵William Denison的女儿、第七代博福特公爵Henry Somerset的孙女,也是从这里继承了金雀花王朝(House of Plantagenet)的女系血统。
John Singer Sargent The Sitwells Portrait Edith Osbert Sacheverell 1900
Tips:Edith Sitwell有两个弟弟Osbert Sitwell和Sacheverell Sitwell,都是杰出的作家、著名的文学人物。她没有像两个弟弟那样在伊顿公学接受贵族教育,而是自幼在家接受授课,但是其文学成就却远超两个弟弟。
Edith Sitwell as a young girl
Edith Sitwell and her brothers
Edith and Sacheverell Sitwell
Edith and Osbert Sitwell
Edith Sitwell形容自己的童年“极其不快乐”,说母亲“非常愤怒”,并很少见到父亲。她过分高大的身材和古怪的性格遭到父母亲嫌弃,尤其是她的父亲让她对她所谓的脊柱变形进行“治疗”,甚至将她锁在铁架上、囚于铁笼里(有说法是因为看不惯她的装扮,并认为她精神有点问题)。这样的阴影迫使她与父母的关系十分紧张,甚至可以说是“是暴风雨般的”,并在日后双亲过世时拒绝出席丧礼。她在自传中写道,她的父母对她来说一直是陌生人。
Guests At Sacheverell Sitwell's Wedding
与父母的疏离、对父亲的憎恨,似乎直接影响了她与异性的关系和对男人的看法。她终身未婚,大部分时间都是和自己的家庭教师一起生活。在Edith Sitwell的一生中似乎与多位男士有缘无分,其中最为知名的是与俄罗斯同性恋画家Pavel Tchelitchew建立了密切的友谊(私自揣摩亦有可能是友情以上的单向爱恋),两人从1927年开始就维持着笔友的关系,并长时间保持通信,终于在1948年才得以相聚,但结果很糟糕。Edith Sitwell经常在经济上帮助Tchelitchew并宣传他的作品,然而,她也经常因为他难以捉摸的脾气以及似乎对她为他所做的努力缺乏感激而受到伤害。
Portrait of Sitwell - Pavel Tchelitchew
PS:Pavel Tchelitchew,俄罗斯出生的画家和舞台设计师。Pavel Tchelitchew是位颇具争议的先锋艺术家。他的非传统绘画作品融合了抽象派、新浪漫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等元素,很多作品构图错综复杂,多重图像并存,在形体之中还有形体,人物形体经常被扭曲及拉长。同时,他还是位技艺精湛的肖像画家。
Pavel Tchelitchew
◆ 前卫独特,依然故我 ◆
1914年,26岁的Edith Sitwell随家庭教师Helen Rootham移居伦敦贝斯沃特(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她曾在政府部门任职),在那里度过了十八个春秋后,于1932年一同移居巴黎。从1913年起,她就开始专心创作,陆续出版诗歌集,还撰写历史和批评作品。
当时的文学界普遍存在悲观厌世情绪,Edith Sitwell的许多作品却是一反这种消极厌世情绪,乐观清新。她的早期作品常常是实验性的,使用引人注目的创意、新的节奏和令人困惑的私人典故,以精致的文体技巧著称,而后期则以深沉的情感和对人性的关注闻名。Edith Sitwell的诗歌艺术风格独特,推崇现代派,诗歌语言极具音乐性,内容常常寓意深刻(作品当中一些抽象风格浓厚的诗歌也被改编成歌曲)。
主要诗集有《门面》(Façade)、《玫瑰颂歌》(The Canticle of the Rose)、《黄金海岸习俗》(Gold Coast Customs)等,以新颖独创的比喻和意象、熟练的写作技巧、对各种韵律的尝试以及对情绪展现了完美表达。知名诗作包括《中国国王的女儿(直译)》(The King Of China's Daughter)则是写给儿童的诗歌,收录在《牛津儿童英语诗选》中,整体风格语调轻快,同时充满了幼年时的无尽想象(这首诗歌于2010年被改编为歌曲,由Natalie Merchant演唱);以及著名的反战诗《雨还在下》(Still Falls the Rain),当时纳粹德国对伦敦发起了通宵达旦的空袭,这首诗体现了她由沉湎于优美音律的诗风,向以冷峻的目光和深厚的感情揭露现实的转变。
Tips:其中诗集《门面》(Façade,1922),Edith Sitwell邀请青年作曲家William Walton合作创作一部创新的、史无前例的新作品,Walton受邀为这组诗歌创作背景音乐,而这次合作也成了他职业生涯的重要转折点。Edith Sitwell的诗句让人联想到维多利亚时代的英格兰,William Walton的音乐增强了文本的表现力,文字与音乐处在同等重要的地位,展现了英国文化中带有讽刺意味的机智与对现实的悲悯。
Literary Party - Edith Sitwell and William Walton
Edith Sitwell在她的著作《玫瑰颂歌》(The Canticle of the Rose: Selected Poems, 1920-1947)的序言中写道:“在我开始写作的时候,诗歌的方向、意象和节奏的改变已经成为必要,因为紧接着我们之前的一些诗歌的节奏松弛、语言死气沉沉……”《泰晤士报》在1955年指出,Edith Sitwell“为了声音、色彩、出于对上帝的认识和对人的尊重而写作”,她相信“诗歌是对现实的神化,其目的之一是表明人类的维度,正如阿瑟·爱丁顿爵士(Sir Arthur Eddington)所说,‘介于原子和恒星之间。’”
Poets and members of the royal family listen to a historic poetry reading by Edith Sitwell at Aeolian Hall, 1st May 1943
Edith Sitwell的前卫作品与奇装异服,以及聪敏善变、尖锐言辞与古怪个性,使其时常受到来自评论界和新闻界的非议,甚至被某些人贴上装腔作势的标签,尽管如此,她丝毫不以为意,依然故我。在创作不辍的人生中,她成就卓著、独特自我,获牛津、利兹等大学授予的名誉文学博士学位,1948年她和弟弟们在美国巡演,穿着金色长裙朗诵她的诗歌,1954年被授予大英帝国女性爵级司令勋章(Dame Commander)。
The Hours
◇ 艺术缪斯,怪奇诡谲 ◇
除了创作天赋以外,Edith Sitwell让人闻名的还有其充满戏剧性和异域风情的打扮,极富个性色彩。从小,她就喜欢与众不同的东西,尤其在穿衣打扮上更是如此,其中特别喜欢东方色彩浓厚的服饰,且为之着迷。奇幻前卫的写作风格、戏剧般的图像感受力,以及华美诡谲的氛围营造,这些运用到创作现实题材的特色与能力,也恰如她在造型上给人的感觉。
充满异域风情、异国情调的帽子、头巾,超大尺寸的巴洛克式戒指、项链、耳环,以及极简主义的天鹅绒纯色长袍……这些都是Edith Sitwell标志性的穿搭单品。也许如此厚重的装饰打扮,在别人身上会显得喧宾夺主,但在她却能够完全驾驭,不论是创作亦或穿着,似乎都是以自己致敬自我的一首前卫诗歌。
奇特的装扮似乎使得当时许多人不认为她有成为文学界严肃诗人的资格,但Edith Sitwell独特与自我的风格个性却吸引了众多艺术、设计与时尚界的好友和拥簇者。
G Fite Waters & Edith Sitwell
Maurice Lambert and Edith
Kerry Walker who plays Edith Sitwell in the Play ' Knuckle Dusters ' in rehearsal
Wyndham Lewis、Roger Fry、Amedeo Modigliani、Alvaro Guevara等画家都曾为Edith Sitwell绘制肖像。
Portrait of Sitwell, 1923–1935 - Wyndham Lewis
Portrait of Sitwell, 1923–1935 - Wyndham Lewis
Portrait of Edith Sitwell, 1918 - Roger Fry
Portrait of Edith Sitwell, 1887-1964 - Roger Fry
Portrait of Edith Sitwell seated in a chair - William Mainwaring Palin
1948年,由艺术家、世界顶级摄影师Horst P. Horst拍摄的Vogue大片中,Edith Sitwell身穿红色外套、戴着超大的胸针与蓝宝石戒指,波西米亚风十足。
美国前卫设计师Rick Owens也经常在社交媒体上,发布Edith Sitwell的照片以展现灵感来源。
1953年,66岁的Edith Sitwell在前往好莱坞修改剧本时,被美国图画杂志《生活》(Life)安排了一段与Marilyn Monroe的采访。当时,Monroe正在阅读奥地利、匈牙利作家的作品,言语中流露出对文学的憧憬与倾慕。Edith Sitwell除了惊讶于Monroe的阅读量之外,更喜欢她的坦荡与率真。两人可谓一见如故,也为我们留下了非常精彩与经典的画面。
Tips:Edith Sitwell与Monroe相谈甚欢,之后更以她作为诗人的敏锐看出了Monroe在美丽外表下不为人知的忧伤,形容道:“她的脸上掠过悲剧的瞬间,那是奥菲莉娅纯真的幽灵一闪而过。”奥菲莉娅(欧菲莉亚,Ophelia)是哈姆雷特(Hamlet)的情人,最后被无情抛弃,失足落水溺毙,似乎呼应或暗示了Marilyn Monroe的悲伤结局。
Edith Sitwell and Marilyn Monroe
当然还有文首提及到的,2018年由Tilda Swinton倾情演绎的时尚杂志大片。巧合的是,Swinton和Edith Sitwell还是表亲,两人皆出身于英国古老的贵族世家,Edith Sitwell八岁时还曾在Swinton曾祖母的婚礼上做过小花童。而这次拍摄也在雷尼肖庄园(Renishaw Hall)取景,正是Edith Sitwell童年时生活过的地方。
尽管作为很多时尚人士的灵感缪斯,但Edith Sitwell对时尚却是无甚兴趣,她甚至不太喜欢那些每一季就有不同流行趋势的现象,接受采访时她曾说:“人怎么可能每三个月就变成另一个不同的人呢?”她们的魅力永远来自于与众不同,而非流行。如今,流行已不只是追逐,更是自我。
“风格才是最重要、最无可取代的东西。”
Edith Sitwell的影响力远远不止于她的文学作品和穿搭艺术,她不拘于传统的束缚,大胆表达自我个性和独立精神,这些特质被认为是对旧俗的挑战和对个性的宣扬,这种态度也影响了后世无数人的审美观念和人生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