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疯了么?
距离美国大选尘埃落定还有四天,一打开手机总会被推送政治宣传,密度高到已经开始令人生厌了。
当我搜出当年里根总统选举辩论的影像资料,仍然能被其风趣的言谈和平易近人的风度所吸引。而看到现在满屏的口号和互相诋毁,只想赶紧划走。
原来,民主并不美好,美好的是参与的人。是美好的人让事情看起来美好。在里根谋求连任的选举辩论中,当被尖锐的问到74岁高龄是否还能胜任总统时,他即兴讲了个笑话,拐着弯讽刺对手,但是这种讽刺并没有很强的侮辱和攻击性,甚至逗笑了对手,显示出他的自信和智慧。他很平静的假装在解释自己的年龄问题,然后讲了一个歧义梗:“我不会让年龄成为这次竞选的议题,我也不会为了政治目的去挖苦我对手的年轻和缺乏经验!”
是里根这样的人让美国民主看起来很好,使得很多国家和他的人民都想要学习。如今的情况似乎刚好相反,美式民主看起来变成了泼脏水不用负责,饭圈互喷,网络暴力的样子。可能有很多还没来得及学会美式民主的国家,正在庆幸多亏没学会。
世界上其实有很多种政体都自称民主,既有美式三权分立,司法独立,参众两院和总统单独选举;也有英国和大部分英联邦采用的议会多数党领袖自动当选总理负责组阁的英式;甚至还有乌克兰非常直接的一院制……但其实无论是哪一种,都无法让所有人都满意。
既然是竞争性的选举,总有输赢,总有一部分人最终被代表,被迫服从。如果像俄罗斯那样一方永远赢,那么另一方就永远会被代表,被迫服从。
但长期被迫服从,并不仅属于俄罗斯人,也属于美国人。
从这次美国大选看,无论结果如何,输的一方绝不仅是输家的铁杆群体。很多人其实面临着这样的情况,就是驴象两党的主张都不能符合自身利益,但是符合自身利益的候选人永远选不上。这部分人的尴尬处境其实和俄罗斯体制下永远输的一方一样,虽然有选票但永远被代表。
对于这部分人来说,要不就投给自己中意的那个永远也选不上的名字,这样其实自己的投票权就是完全浪费掉了。要不然就投个两党之中,自己第二讨厌的候选人,两害相权取其轻。
再说双方候选人
我之前写过文,二十年前我就在看川普的真人秀。当年我佩服他经营这么大的企业,做决策只需几秒钟。这种快速决策,让人感觉特别的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先决定,再想理由,如果决定不对,就让下面的人把它做对。实在不行,就认赔。就像川普曾经搞定了赌场牌照,但他和前妻都觉得自己比资深赌场经理更懂赌场,最后把这个赌场干倒闭了。
我当时感觉特别震撼,这就是企业家精神,愿赌服输。满仓就是干,赢了会所嫩模。萝莉岛算什么?自己开一个选美大赛,让全世界美女来卷颜值。
我对川普脱粉则是因为前几年那件影响全球的公共卫生事件。他完全无视人传人的客观事实,过于专注于甩锅,导致人均ICU和呼吸机比例远低于欧洲的美国快速的全面感染。其实最初时虽然凶险,但是只要能排上一台呼吸机,人就能熬过去,重要的就是让人们分开感染,好最大可能轮上呼吸机。
当事情全面失控之后,我发现川普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愿赌服输的企业家了。变成了他愿意赌,别人背锅的这么一个人。后来进一步发展到他说的每句话都无需证明,他说他能结束战争,他的信众就相信,他说自己的对手傻,信众就相信;他说谁反对他,谁就上过萝莉岛,他的信众就信。这好眼熟了有没有?我怎么觉得朝鲜有个人也有这种能力啊。
众所周知上帝只有三个儿子,耶稣、洪秀全和川普……
我想可能正是这种先画饼,无需证明,万一输了开除个背锅侠的“企业家精神”打动了他的铁杆粉丝群。这部分人往往和基督教保守信众高度重叠。毕竟你不能用证伪法对待信仰,上帝无需证明……十七世纪的教士们热衷于证明上帝,反而导致了遗传学和分子运动被发现。如今罗马教廷已经承认了分子生物学,还有自己的科学院,最保守的基督徒已经不在意大利而在美国了。
只需讲出语录,信众就无条件相信,会产生一种巨大的权力,这是川普的优势,而这对听的人绝对是一种考验。
面临这种情况,人的反应无非有四种:
1、跟着一起狂欢
2、自己也不清楚,但是别人都说好,那我也跟着。
3、自己也拿不准,不如再看看。
4、更加反感这种形式,偏要唱反调。
在随机的人群中,后两者会多过前者么?看看自己的周围,自己所在的环境,哪种人更多?
不过目前焦灼的选情至少证明,有一半左右的选民不吃这一套。所以无论谁输谁赢,其实美国选民都已经证明了自己在整体上虽然观念分裂,但不是一群盲从的旅鼠。
再看哈里斯这边。她的劣势非常明显,就是她的知名度远不及川普。而大选是面对大众,大众永远是根据信息密度做选择的,如果大众不这样,广告和媒体公司都要关门了。川普作为一个著名IP,天然带有知名度。哈里斯在这一点上就远落后于川普。因为在美国体制下,副总统的主要任务就是一个总统备份。万一总统出了什么意外,充当替补。拜登担任副总统的时候,同样很没有存在感。甚至是很多人第一次听说哈里斯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来自于川普,从川普从骂拜登转而骂她开始。
民主党在关键时刻将她推出来,其实是一个防守战术。川普擅长言语攻击和煽动自己的粉丝无需证明的给对方扣上蠢、呆、坏等帽子。而哈里斯同时兼具了女性、有色人种等多个属性。每当川普骂拜登的时候,只是两个老白男之间的事,而每当川普骂哈里斯的时候,都会有哈里斯所代表的人群觉得被冒犯。这些人就很有可能仅仅因为讨厌川普而不是喜欢哈里斯去投票。所以哈里斯其实是驴党的反甲,游戏中常会有的一种道具,当敌人攻击穿反甲的角色时,双方同时失血。
这里我要再说一遍,大选往往与理性无关。人们都是惯于先有立场,再寻找原因。感性决策,理性证明,理性服务于感性。没有几个人有科学家向证据低头的精神,人们有的是在网络上撕逼争输赢永不低头进而发展到线下约架的精神。
最后不得不说一下华川粉,尽管这段有可能让我不少朋友把我拉黑。
身为一个华人,我们其实带有东亚儒家文化圈的等级观念,我说的不是儒家文化里文明的部分,而是属于古代的那种固化阶层的观念。
摩根索所说的民族性格,在我们身上是很明显的。其体现为看不起别人几乎成了我们的刚需。这种特征在一代移民和年长华裔身上格外明显。当我们在单一主体民族环境中时,我们有地域歧视.本地人歧视外地人;城里人歧视农村人;北京人歧视臭外地;上海人歧视乡毋宁……大城市歧视小城市,小城市歧视乡镇,乡镇歧视农村,农村不让妇女上桌……当我们面对周边国家的人时,一种天朝上国的优越感就会附体,棒子、鬼子、猴子、阿三……这种肆无忌惮的歧视,跟城市开放程度关系不大。再大的国际化城市,都流行。这就是文化根深蒂固的影响,进而就天然导致了不同的户籍含金量不同,人的自我认同也分化。
我不止一次遇到北美的华裔觉得中国户籍制度不合理,然后他们转头就会骂美国白左让黑户随便进来。
我来帮您翻译一下:您不喜欢中国的户籍制度是因为您没有北京上海的户口,您不喜欢美国的移民制度是因为您有美国户口。
这就让华裔在美国政坛处于一个尴尬的局面。
身为华裔,在美国的天然属性是少数族裔,在蓝党混更容易,在红党混更困难。但是自己骨子里又觉得深肤色的人真脏,晚来美国的同胞真穷。一边开车去食品银行领免费食物,一边讨厌黑户去食品银行领免费食物。一边靠外来劳工的房租生活,一边说他们干的低薪苦力活抢自己工作机会。一边瞧不起南亚的种姓文化,一边觉得自己就是比南亚人至少高一个种姓。同胞的作用只有一个,看我朋友圈晒岁月静好,但可千万别来啊,就老老实实隔着网络看我在大House里种花种草,孩子爬藤就可以了。美国是白人建立的供我退休养老的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
华裔自身的天然属性更容易混驴党,但是文化属性又心向象党,美国两拨人的分裂可以说是集于一身。
当然我不是说这样不好,由于东亚文化有这种刚需,那也就是自由的一部分。东亚的自由包括了通常不会说出口的——歧视自由。
我们思想中往往还有一个烙印,那就是相信——人富必有过人之处。只要离得近,先富会带动后富。我只要学习富人我也能变富。我这么努力了,人生就差一个“好大哥”。多少中国人花钱上“总裁班,就为了多认识几个今天的富豪,明天的老赖。”改革开放几十年过来,加上中国老板人手一幅的“天道酬勤”。我们不相信运气,我们相信既成事实的财富,以及“穷人不是蠢就是懒和笨,富人肯定基因就不知道哪里好一点”的信条。这种心理印记,遇到喜欢露富的川普和他漂亮的女儿,瞬间产生了克里斯玛的化学反应,变成了崇拜,而遇到喜欢藏富的比尔盖茨就成了他“心里有鬼”。别忘了马云高调的那几年,网络上多了几百万个儿子呢……
当然这也不是我们人性的问题,我们的经验就是这样。我们赶上了改革开放,我们前半生之走了上升周期,宽松周期,人自然的就是会这样认为。直到经济走到另一个周期,天道酬勤失信人,海纳百川送外卖,人们才能把对世界的认知补充完整——世上就没有救世主,valar morghulis,valar dohaer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