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娟清|做年糕

文摘   2024-11-14 00:00   浙江  

【作者简介】 朱娟清,嘉兴市作协会会员,自喻“阳光下的小草”,爱生活,爱阅读,爱一切美好。作品发表在《嘉兴日报》《南湖晚报》以及《中国教师报》《小学语文教师》等刊物百余篇。




早上,吃着白白糯糯的年糕,就想起了父母。母亲说,因年底住院,这些年糕是父亲一个人做的。一个人做的?当时我真的不敢想象父亲是如何忙碌而完成的。在记忆中,做年糕的工序可不简单。

小时候,每当过了农历十二月廿五,村子里的家家户户就会浸泡好几十斤糯米,洗净后放在两个圆淘箩(用竹篾编成的)里。我家也一样,次日清早,由父亲挑着担子到三里路外的大队磨粉房磨成粉。母亲则将几个蚕匾洗净,放置一个于两条长凳上,并且铺上了一张新买的尼龙纸。这样,父亲回来后就可以将磨粉倒放在那里。之后,母亲忙着把两个蒸架、两块纱布和一个钵盆找出来洗刷一番,再把平日里扔在屋角边的桑树部头或者树枝树干拾掇在一起。看到特别粗大的或者比较长的,父亲就拿来斧头一劈为二。若是一个艳阳天,我们几个小孩就将这些柴火抱到操场上。晒至下午三点左右,在父母的叫唤中,我们又一摞一摞地将柴火搬至灶头边备着。

夜幕降临了。早早地吃毕晚饭,母亲开始在里灶的(那时的灶台有三个锅,中间的中号用于煮饭,外面的小号用于炒菜)大锅上舀满水生起火来,父亲用纱布平摊在蒸架,用蚕匾里的粉装上,拿菜刀刮平后以刀背横着竖着扣几下置于大锅上。大约十来分钟,锅上热气腾腾,还发出“噗噗噗噗”的响声。母亲听着声音再从灶上的“猫眼”(灶的最中间最里边有个小镬子,可用余热温水洗碗,它上面留有一个扑克牌大小的孔)一望就知道熟透了,连忙喊道:“他爹,还不做糕?”父亲赶紧掐灭烟头,脱下外套,挽起袖管,将滚烫的蒸架拿下,换上另一个已经装好米粉的蒸架继续烧。

做年糕的钵盆放在八仙桌边的两个并排的长登上,父亲先将热蒸架先放在八仙桌上,然后扯起白纱布的四个角一拎,那团软乎乎的米粉便转移到了钵盆里。只见父亲三下五除二地来回摔打几下,就将米粉倒出了纱布。“真香!”看着我们四个孩子直瞪瞪的样子,父亲心神领会,顺手掐了几小块递过来给我们解馋。姐姐最大,拿起空蒸架学着大人的样子先装粉,我和弟弟妹妹围着钵盆看着父亲做年糕。因为又烫又黏,所以在用劲捏压的时候,父亲不停地吹着气,还好几次蘸了“黄油”(好像是一块鸡油做成的,放在一个小碗里由火炉暖着,就化开了)在手心里搓。渐渐地,那团黏糊糊的东西变得光滑了。父亲挺起腰稍作停顿后,将米团的上下两端各向里捏压直到结合,左手掌伸直按住米团,右手轻轻一拨,米团翻了个身。最后一手掌按在另一手掌上,一点点地轻压米团。一会儿,椭圆形的年糕展现在我们眼前。为了美观,父亲还会竖起手掌,在年糕上扣出两道沟,而最中间就会凸起一道笔直的脊背。这下该轮到我出场了,当父亲将年糕安放在母亲准备的另一个蚕匾时,我就用筷子的圆头蘸上红颜料(红纸加了水制成的)点花。脊背上三朵,两边各两朵。我最喜欢点成梅花状的,仿佛是雪地上绽放的红梅,好看极了。

做完一个年糕,间隙两三分钟,灶间又传来了母亲的叫唤:“熟了!熟了!”于是,父亲接着做第二个。如此重复,蚕匾里的年糕摆满了,再添置一个蚕匾。那时的灯泡只有25W,橘黄色的光线被腾腾的热气氤氤氲氲地罩着,屋子里显得很温暖,并且散发着一股诱人的年糕香味。此刻想来,清晰如昨,也仿佛一个童话般的定格在了心灵深处。让我们兴奋和等待的是最后一蒸架。父亲会将其中的一半做成元宝状,另一半做成鲤鱼状。那是在大年夜祭祖祭天地用的,期望能年年有余,五谷丰登。父亲的手很巧,那鱼鳞片是用碗沿旋转着做成的,栩栩如生。新年头,每一个亲戚和村里人来我家看见了的没有不成称赞的。

“新年吃年糕,来年节节高”,即是好口彩,又能享口福,所以村里人是每家必做的。只有做完了年糕,才会更踏实地迎接新年的到来。近年来,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做年糕的人家不多了,想吃就上超市或菜场买一些也十分方便。但那和自己做的天壤之别,父母知晓我们爱吃,每年都会做一些送给我们。没想到已经64岁的他,在母亲住院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坚持给我们姐妹几人做了一蚕匾的年糕,叫女儿们怎能不感动呢?

白白糯糯的年糕吃在嘴里,浓浓郁郁的父爱融在心里……

虎斋
说说从古至今嘉兴的那些人和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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