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鹫影——作为昼间重型战斗机的JU88（下）

碧海鹫影——作为昼间重型战斗机的JU88

迄今为止，JU88击落的B24大多属于由美军转让给英军使用的，美军自己虽然也投入了装载ASV10雷达的B24进行反潜作战，但并没有和JU88遭遇，只是在FW190手上吃了几次亏，到3月时，这些B24全部被调回墨西哥湾反潜，所以整个上半年双方算是一直相安无事。但是随着反潜战的不断升温和JU88的日益活跃，美军在英军的强烈要求下重回海湾。伤亡很快就出现了，7月19日，一架B24在攻击U艇时被防空火力击落，机组全员阵亡，六天后，美军遭遇到了JU88，九架JU88分为上下两组，试图追击一架B24，好在B24在距离五千码外就发现了敌人，及时躲进了云层带着几乎魂飞魄散的全体机组安全返回。下一次和JU88遭遇的美军飞机没有如此幸运，这位牺牲者是来自美国海军的PBY5。             

比尔中尉曾见证过二战中最重要的事件之一，珍珠港事件当日他驾驶一架飞机攻击了试图混进港口的日军潜艇，并因此得到表彰。不过，整个大战中给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1943年8月1日，他驾驶的PBY被大群JU88发现，后者分为两组轮流攻击，在第四轮攻击后，PBY已经下降到离海面不到300码的高度，一个发动机起火了，比尔感觉飞机正在失控，于是下令迫降。受伤的比尔住院治疗并活过了大战，他的副驾驶则转入北非的轰炸机部队，不久后在空战中阵亡。另一架被击落飞机上的幸存者们则提供了一个更加生动详细的故事：             

看到B24砸到水面上后，攻击者们满意地离去，但对机组来说战斗才刚刚开始。迫降很成功，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活了下来，而幸存者们事后都表示自己失去了一小段记忆，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在海面上了，完全不记得是怎么脱离飞机的，至于消失的几名机组，没人知道他们是被20MM炮射杀、死于迫降冲击还是没能成功逃离飞机沉入了海底。一架英军飞机发现了他们，投下了发烟剂、急救包并在上空盘旋，在燃油耗尽后由另一架飞机接班，就这样几次轮班直到入夜，最后一架飞机甚至冒险打开起降灯来寻找他们，但依然失败了，他们被卷入了大洋深处。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饱受雨淋、湿冷和饥渴的折磨，所有能吃的东西只有被海水泡过的巧克力和一只打下来的海鸥，在他们近乎绝望时，一艘英军驱逐舰发现了他们。这算是个好莱坞式的结局。           

在8月至9月的两个月里，本土防空战已经白热化，海湾上空的战斗同样无比惨烈，JU88击落了至少三十六架美军与英军的飞机，其中甚至还包括几架蚊式，取得了开战以来的最好成绩，但相应地，自己也有十三架飞机被击落，大队还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惨重的伤亡。很快，他们不得不习惯对这种损失。

（海湾血腥战斗的剪影，相比于其他战线，这里的机组被击落后生还概率要低得多）

随着秋意渐浓，大队和盟军之间的战斗也一同降温。在整个十月，大队只在4日获得了一个可以确认的战果，但在7日，大队和数个盟军单位之间发生了一连串极度混乱的战斗，非但没有任何战果进账，还失去了三名飞行员，按照大队的记录，其中有两起损失是解放者造成的。在盟军那边，除了解放者所属的311中队老老实实上报了两个战果外，其他参战单位毫不客气地上报了四个可能战果。             

这个月大队战果大幅度跳水的重要原因是，他们被拉进了本土防空战。大队部被解散了，大量飞机转移到了靠近本土的法国北部，准备像KG51那样直接投入到拦截B17的行动中去。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尽管大队参加了几次行动，包括当月14日的大空战，实际上没有一次真正遭遇美军机群，到月底时又被打发回到了海湾。        

另一个重大变动是，大队在本月被重组为ZG1第一大队——不再挂在轰炸机部队的名下，而是名正言顺地作为驱逐机部队战斗，新大队的标志设计得非常贴切：一只雄鹰飞过海面，羽翼下庇护着一群U艇。伴随而来的是一些人事上的变动和三枚金质德意志勋章，包括这次授勋在内，大队在两年的存在时间中一共只有六人获得此种勋章，没有产生一名骑士，这和他们所取得的战果和付出的巨大牺牲是不相称的，即使是相比于活动在北非的驱逐机大队也是如此。            

与队标相应的战斗很快发生了。11月10日，U966遭遇了盟军的一系列攻击，最终在支撑到西班牙领海时艇长下令弃船。浮在海面上艇员们看见一架桑德兰降低了高度围着他们绕圈、拍照，一名机组还向他们挥手，然后，三架姗姗来迟的JU88出现了，为首的那一架将桑德兰射成了一团火球，随后领着另两架飞机匆匆去追击已经离开了的盟军反潜机群。目睹了这场短暂空战的艇员晚些时候被西班牙渔民救起，而那架桑德兰上则无人生还。七天后，又是一架桑德兰，再两天后则是两架惠灵顿，之后双方在西班牙上空爆发了颇为激烈的狗斗，大队失去了一名飞行员；21日，大队执行了一次另类的任务，KG40第二大队的HE177A5携带着HS293去空袭盟军船只，JU88负责为其护航，因为没有遭遇到拦截而百无聊赖地看着一艘船被击伤、三架HE177坠毁。           

30日，一架JU88在攻击桑德兰时被自卫火力击落，次日大队出动了九架JU88去寻找幸存者，临近中午时，他们发现并攻击了一架桑德兰，后者却成功逃脱并引来了附近正在执行反舰任务的蚊式和台风。JU88的编队被瞬间扯碎了，三架JU88坠向海面，其中一架似乎成功迫降。战斗结束后，一架JU88留下来在迫降点上空盘旋，它遇到了同样过来搜救的蚊式和桑德兰机群，后者却非常绅士地没有发动攻击，但是随后接替的两架JU88被迫通过狗斗才摆脱了五架接班的英俊战士。             

在这场空战中，英军也损失了一架飞机，其飞行员后来被DO24救起，当天晚些时候被送进了一家医院，据他回忆，DO24机组情绪都不算太好，其中一名能说英语的告诉他，当天没有发现任何德军幸存者，再加上别处攻击美军轰炸机被击落的一架，大队在两天内报销了整整五个经验丰富的机组。         

更大的打击等待着大队。12日，一架出击的JU88发生了引擎故障，豪斯特曼决定保护它返回基地，结果在归途中遭遇了大群英俊战士。25岁的豪斯特曼的死对整个大队的士气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打击，他在这年年初取得了第一个战果后迅速展露了自己在战斗和领导方面的天赋，可以说是夏季苦斗中大队的支柱人物。余下的几周里，大队主要为HE177护航，又因为恶劣天气失去了一名优秀飞行员，到年末时，部分参与了上年度圣诞节活动的老鸟们蓦然发现，身边几乎都是陌生的面孔了。

（编队飞行的JU88C6，尽管给人以火力凶猛的印象，大队汇报通常需要多架飞机同时攻击才能有效击落轰炸机）

1月5日，美军为大队带来了新年的问候。这天清晨，B17机组们吃到了一顿让他们胃痛不已的早餐，在拥堵的英格兰机场里，新鲜的果蔬鸡蛋常常是作为一种贿赂或者补偿来供给的，只有当天要空袭德国本土的机组才能吃到，而那一天，被指令去轰炸ZG1第一大队机场的他们一人领到了两枚鲜鸡蛋。这顿好饭的代价极为高昂，二十一架B17里最后有七架未能返航，“幸运女士”号的机组成员拉瑞战后回忆起了当天的情形：            

“我们被告知要去轰炸一处杰瑞的机场，从那里起飞的飞机会袭击我们的船只和反潜机，不巧的是，这次我们的战斗机没法全程护航。在起飞两小时后，那些小家伙摇摆机翼示意护航结束，现在全靠我们自己了……敌人的FW190发起了凶狠的拦截，随后在机场上空我们又遭受到了猛烈的高射炮火的打击，每个机组都在全力维持住编队。幸运女士的一个引擎被击中并停转，但我们都相信这对B17来说算不上致命伤。离开机场后，敌方继续追击，最终在大西洋上空，一架双发战斗机持续不断的攻击又报废了一个引擎，我们已经无法保持高度了。失去编队保护的轰炸机只是个活靶子，因此机长打开了起降灯示意投降，随后掉头飞向陆地——没人想在海峡上空迫降。我们后来成功在湖泊里迫降并在德国人赶到之前设法烧掉了B17，没人在迫降中丧生，但有一名之前在空战中受伤的机枪手后来死在了德国人的医院里。”这架B17就是大队在44年的第一个战果，JG2的FW190和高射炮包办了余下的几架。            

几天后，三架蚊式捕捉到了两架JU88，但后者在坠毁之前成功用后射火力重创了一架蚊式并使其迫降，这对蚊式来说是个不太寻常的损失。不久后，大队同样出现了意外的战斗减员，数个中队被命令转移法国南部支援地中海作战，途中却被法国地下抵抗组织袭击，两名机组成员负伤。            

2月1日，新的战斗开始了，下午四时，由HE177、JU88、HE111组成的四十余架的大编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准备用鱼雷、炸弹和制导炸弹空袭盟军舰队，JU88C则负责为其护航。在接近目标之前，六架英俊战士赶来拦截，他们此前从未获得任何关于重战型JU88的情报，因此在确认没有德军单发战斗机后选择直接发起迎头攻击。一架英俊战士成功重创了JU88，但自身也被出乎意料的反击火力击落，双方机组就泡在相距不远的海水里。当天夜里，JU88赶来搜救，尽管它确实来到了正确的地点，落水的德国飞行员却极为气恼地发现信号枪故障而未能使其发现自己，好在第二天中午，盟军的搜救机发现了他们，并召唤了驱逐舰赶来捞人。             

同一时间，海湾的战斗也在继续。14日，JU88发现了一架PBY，战斗只持续了三十秒就结束了。JU88在交错的瞬间就重创了PBY，但让美军机组感到不解的是，JU88再未继续攻击，尽管当时他们已经占据了背向阳光的有利位置。这架PBY最终还是伤重迫降，但德国人的损失要远大于此，取得这个战果的库特机组失踪了，也许是被PBY的自卫火力击落。库特是42年9月就加入大队的老兔子，加上这架PBY，他一共取得了六个确认战果，他的死讯让才刚刚从豪斯特曼阵亡打击中走出来的大队再次蒙上了阴影。             

3月9日，在漫长的旅程后，伊29号终于接近了目的地。为了保护它走完最后也是最危险的一段路，海军派出了两艘鱼雷艇和两艘驱逐舰支援它，大队也受命转移机场以护航为最优先任务。这一举动没能逃过英国人的眼睛，次日，一群蚊式出发攻击这支小小的舰队，其中两架还安装了57MM炮，经过一系列缠斗，JU88损失了一架，但成功驱散了蚊式，伊29号毫发无伤，然而，一架JU88在战斗中耗尽了燃油决定独自返还机场，这被证明是致命的，大队因此失去了已经36岁、参加过西班牙内战的老爹飞行员杰森。余下的几周内，大队有了新的任务，冒险靠近英国海岸线进行侦查，现在德国人确信一场大规模登陆已经迫在眉睫。在此期间，大队没有更多的损失，而又取得了三个战果。

4月11日，大队遭受了开战以来的最大单日损失。这天上午，大群蚊式对U255发起了攻击，他们没有注意到云层中已经占据了有利位置的JU88。U艇的船员们目瞪口呆地观看了一场激烈而混乱的空战，超过二十架双发飞机狗斗成一片，不时有飞机带着浓烟和火焰坠落，溅起百米高的水花，而因为无法辨别机型，他们根本不敢用防空武器开火。一小时后，天空中的飞机消失得干干净净，留下了毫发无伤的U255，在这轮空战中，有三架JU88被击落，全部是刚刚补充进来的新手，他们在空战中笨拙得只能让人宰割，而蚊式出乎意料地被击落了三架，还有一架返回后报废。单看上午的结果，大队略占上风，但下午双发派出的搜救机群再次爆发了空战，这次JU88损失了四架，而蚊式只有一架被自卫火力击落。全天大队一共失去了七架JU88，两架重伤，人员方面失去了包括一名中队长在内的十五名机组成员，另有五人受伤，这些损失在44年已经难以补齐了，而一周后，大队又失去了五个机组。             

进入五月后，大队针对低空轰炸进行了突击训练，所以当诺曼底行动开始后，他们对轰炸盟军船只、滩头的任务并没有感到太过惊讶。在整个夏季里，匆匆赶来法国增援的单发战斗机部队以快得惊人的速度被消耗掉，这支没有得到护航的驱逐机部队的命运可想而知，在行动的第一天，四架JU88被击落，第五架则被重创后勉强迫降，一天后损失六架，再接着又是两架。到28日，最后的JU88也损失掉了，大队在实际上已经被完全消灭，八月，确认解散大队的命令正式下达，剩余的飞行员们加入了新进成立用重装FW190进行突击作战的JG4第三大队参与防空战，在这种模式下，飞行员们基本不需要狗斗，而使用仪表在恶劣天气下盲飞的能力更被看重。

（大队的血统最终汇入了重装FW190大队，又一次，他们与熟悉的B24相逢了）

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大队一共取得了一百零九个确认战果和三个可能战果，作为代价，九十一架JU88在战斗中损失，三十架因为机械故障、恶劣天气或是未知原因损失，二百二十二人阵亡或失踪，五十八人因事故死亡，七人被俘，五十一人受伤。这个大队不曾像单发战斗机部队和夜战部队那样诞生过超级王牌，战后亦被流行文化近乎遗忘，仅有corgi曾于2019年以豪斯特曼座机为题材出过一款模型，战争雷霆以此大队的涂装选作JU88C6的默认涂装。

然而，大队成立之初的目的就是支援U艇作战，也确实竭尽全力地完成了这一任务。对于那些曾经与JU88照面而幸运存活的反潜机机组来说，他们永远不会忘记42到44年夏季，沸腾海湾上空JU88的身影。

（corgi的JU88C6模型，再现了1943年海湾上空的情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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