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1切片，刁钻下流还诛心...
文化
2025-01-27 17:00
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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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三年（1524年）八月一天，薛良向山西巡抚毕昭举报了一条惊天线索：太原卫指挥使张寅，是冒充的，其真身是在逃犯李福达！李福达曾于弘治年间涉嫌参加白莲教，密谋造反，被发配山丹卫，发配途中侥幸逃脱，后改名李福达，又名李午、李五，继续以弥勒教教义蛊惑民众，第二次失败后又改名张寅，不知道走了京城谁的门路，摇身一变成了太原卫指挥使。而张寅供述：自己是山西五台人，张氏宗谱有名可查，并有嘉靖元年的官方黄册（相当于户口本）为证。日常以经商为生，偶尔也放点高利贷，赚钱后，花钱捐了太原卫指挥使这么个官位，寻思着阶级跃迁一把。薛良生性好赌，曾找自己借白银15两当赌本，这笔帐日久年深，薛良却一直拒不还钱。为了把帐彻底赖掉，他就想出这么一招毒计，诬陷自己。嘉靖五年（1526年）二月，拟定薛良犯诬告罪，被放逐口外（长城以北）。按明代司法程序，案子判决之后，还需要经过巡按御史复核。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新上任的巡按御史马录推翻了之前的证词，发还重审，还把案子直接捅到御前，掀起了一场官场大地震！打从山西审理张寅案，张寅的大儿子张大仁，就一直在替他爹在京里四处活动，案子审完了，张家一时高兴，也忘了通知张大仁。张大仁不知道他爸已经没事了，还在不停找关系走后门。经多人牵线，花了很多银子，终于让张大仁攀附上了一位大人物。因为写信的人，是当时文官集团的死对头——武定侯郭勋。郭勋，老朱家的骨灰级亲戚，明初武定侯郭英的五世孙。大明的一大票侯爵里，最显贵的就是他们家了。郭勋在正德中后期开始提督京营，又曾在朱厚照驾崩后奉命前往安陆迎接当时的兴王，也就是后来的嘉靖。真正让郭勋挤进嘉靖的核心小圈子，并让无数文官切齿痛恨的是这件事——当初大礼议事件时，杨慎他们曾经策划将张璁和桂萼二人当街锤杀。是郭勋打开方便之门，不仅热情招呼他们吃吃喝喝，还派手下一路护送他们安全到家，一直庇护着这两位老兄。郭勋自然是无利不起早，借机站队皇帝，但也在无数力挺杨廷和的“护礼派”小弟心里挂上了号。大名鼎鼎的左顺门廷杖事件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年，但强如嘉靖也没办法把朝中所有的“护礼派”全部换掉。接到郭勋请托信的时候，在这些人看来，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郭勋的请托信连同马录的弹章，被一道马不停蹄的送到了嘉靖的御案前。给事中王科、御史程启充、南京御史姚鸣凤、大理寺评事杜鸾、刑部郎中刘仕、主事唐枢等纷纷上疏弹劾郭勋。到嘉靖五年十一月，新任山西巡抚江潮和马录联名上奏复核结果：按大明律，张寅该被凌迟处死，没收全部财产，妻子皆为奴。如果坐实了张寅就是李福达，那么郭勋之前的行为就等于结交反贼，要被连坐的。这一招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薛良和张寅是死是活，大老爷们毫不关心，重点是，这是一把可以干掉郭勋的刀！“及照武定侯郭勋，官虽勋贵重爵，人则憸利鄙夫，交结非人，嘱托共事。虽妖贼反迹未必明知，而术客私谒不行避忌，恃势要而不顾律法，肆阴邪而大乖礼度。事属有违，法当提问。”别忘了，此时的杨廷和，可还在四川新都老家活蹦乱跳着呢！（杨廷和是不是掺和进了这件案子，史料无载，但按常理推断，无论是谁在搞事情，老杨都会在后面帮帮场子）案子递上去了，可嘉靖念在郭勋也算是一条好狗，打算轻拿轻放：同意将张寅等人依拟处决，但只让郭勋写个书面解释，这事儿到此打住。群臣前仆后继的对郭勋狂轰滥炸了一个多月，嘉靖的心里还是有所动摇，特于十二月底下旨：虽然郭勋手握可以吃到死的世袭爵禄，但他的政治嗅觉不是盖的不然也不会在议礼派身上押宝成功。郭勋找到张璁和桂萼：之前投资你们俩，现在该是看见回报的时候了。张璁和桂萼也明白：救郭勋就是救自己，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反之，也可以借这个案子拿敌视自己的群臣开刀。张璁对嘉靖的心理把握得妙到毫巅，他知道嘉靖的哪块肉疼，哪块肉痒痒，开口便直击要害：这件事闹成现在这样，全是三年前那些反对您认亲爸爸的大臣们故意找茬，他们又想要推翻您当年做的决定。虽然你上次杀下去一批，但还不够，这些人又在疯狂反扑了。“亦欲借是舒宿愤，乃谓诸臣内外交结，借端陷郭勋，将渐及诸议礼，逞志自快。”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团伙作案，他们绞杀的目标，看似是郭勋，实际上，是冲着您来的！嘉靖这辈子有什么执念，除了当神仙，就是大礼议。
大礼议，就是嘉靖的脸。
如果你让我丢脸，那我就让你丢命。
杨廷和怎么样，还不是“为罪之魁，以定策国老自居，门生天子视朕。法当戮市，特宽宥削籍为民。”
现在剩你们这些小鱼小虾，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张寅人还没押到，嘉靖心中的天平又慢慢倾斜回郭勋一边，案子摆明了又得再翻一遍。张寅进京之后，经历三法司会审、午门前九卿廷鞫、皇帝亲问等六次大会审。前五次会审的被告都是张寅，但第六次，张寅被无罪开释，官复原职；之前的主审官，刑部尚书颜颐寿及刑部侍郎刘玉、王启，左都御史聂贤、副都御史刘文庄，大理寺卿汤沐，少卿徐文华、顾佖，连同原审官马录，一股脑儿全成了阶下囚！案件之所以会调转180°，完全是嘉靖个人在强行干预司法公正。第一次，三法司、锦衣卫等初审，嘉靖对结果不认可。
第二次，九卿等在午门前再度鞫问，嘉靖仍然不认可。
颜颐寿将所有证据呈送御前，嘉靖下旨说，等斋祀结束，自己要亲自审问。
这当口，刑部主事唐枢沉不住气，上疏请定张寅死罪。
结果嘉靖一杆子将唐枢削职为民。
颜颐寿见状，不敢再坚持说张寅有罪，自己推翻之前的定论。这下更让嘉靖找到了突破口，降旨严责颜颐寿，又让锦衣卫去山西抓了原审官马录。
第三次会审，让马录与李福达对质，但结案仍和往常一样。嘉靖彻底火大：闹了半天，你听不懂我话？在这提溜老子玩儿是吧？换人重审！
随后三法司被迫进行改组，张璁、桂萼、方献夫三位议礼派干将被分别调入。后面的三次会审，过程就简单的多了：
桂萼等人对马录等人严刑逼供，马录只能招认自己挟私报复，故意陷害他人。
案件终审词也就最终变成了“张寅非李福达，马录等恨郭勋，构成冤狱”。不久，朝廷出台《钦明大狱录》，颁示天下。
凡是张璁、桂萼的政敌，都被列进了黑名单。“谪戍极边遇赦不宥者五人，谪戍边卫者四人，为民者十一人，革职闲住者十七人，其他下巡按逮问者五人，讞未定前先已得谴六人。”其中，嘉靖认为给马录的处罚太轻，要给他安上奸党的罪名，斩首示众。让马录永远背着贼配军的名头，而且这个身份也会自动传承，这样，不光是马录一个人，马录的子子孙孙全都痛不欲生，生不如死。“马录情犯深重，发广西南丹卫永远充军，遇赦不宥，但逃杀了。”比对杨慎都狠，杨慎还能回家，马录则是一旦发现他有逃跑迹象，当即就砍了。其实，抛开案件中包含的党争因素，张璁和桂萼两人还是实事求是的，张寅和李福达确实八竿子打不着，薛良提供的证据实在太牵强。到这会儿，这桩普通的民事案件算是审完了，可还是没能尘埃落定。徐阶为了巩固权势，在遗诏里把嘉靖抹黑的几乎一无是处，一时之间，翻案风大刮。四川“妖人”蔡伯贯被擒，自称学妖术于山西李同。
李同供出自己是李五之孙，也就是李福达。徐阶说什么是什么，一如当年的嘉靖，真相是啥，没人关心。《明史》、《明实录》、《明史纪事本末》、高寿仙《政治与法律的交织纠缠：明嘉靖初李福达案探微》、胡吉勋《明嘉靖李福达狱及相关历史评价考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