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法院报》2024年11月4日 第五版
系“扣子”的人
嘉陵江畔，虎头岩旁，有一群可爱的人。
他们帮助祖国花朵系好“人生的第一颗‘扣子’”，帮扶失足少年把系错的“扣子”重新系好；他们保护未成年人权益精准施策、环环相扣，延伸审判工作职能守正创新、丝丝入扣。他们是重庆市第五中级人民法院未成年人案件审判庭的干警们。
自2014年3月正式成立以来，重庆五中院少审庭先后荣获“全国维护青少年权益岗”“全国普法工作先进单位”“人民法院少年法庭工作先进集体”“重庆市三八红旗集体”等荣誉称号。成绩的背后，是一群可爱的人在默默耕耘，守护着万千青少年。
△胡蓉为家长宣讲法律知识
庭长胡蓉：少审法官要在审判和延伸工作中贯彻“教育、感化、挽救”方针，坚持“未成年人利益最大化”原则，充分保障未成年人合法权益，为未成年人健康成长撑起一片法治蓝天。
“胡庭长，我也正要给您打电话嘞！两个娃娃都在我这儿过暑假呢，他们都很高兴！我现在的工作地点离家不远，可以经常陪孩子们。感谢各位法官对我们一家人的帮助！”
当得知曾经因抚养权纠纷闹得不可开交的一家人，如今生活已恢复如常，重庆五中院少审庭庭长胡蓉欣慰不已。回访电话虽已挂断，却挂不断她对案件中两个孩子的牵挂。
2019年，向某和妻子郭某因感情不和离婚，双方协议约定两个孩子由向某抚养，郭某则负责支付抚养费。然而，为了生计，二人各自外出务工，孩子们实际上留在重庆黔江区老家，由祖父母照顾。
此后，郭某在外省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并在重庆购置了房产。2023年一个假期，她将孩子们带到重庆看病后，并没有按照约定时间把孩子们送回爷爷奶奶家，而是私下办理了转学手续，将孩子们转到重庆上学。对此，向某极力反对。
之后，郭某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变更孩子的抚养权。一审法院并未支持她的诉求，郭某提起上诉。
“接手案件后，我仔细审阅了所有相关材料，意识到不能一判了之，必须要着重考虑两个孩子的健康成长。为此，我请双方提交了各自的抚养计划，他们都详尽地列举了自己的优势条件。”胡蓉回忆。
在与孩子父母的多次沟通中，双方始终未能在抚养问题上达成一致意见。
“我们决定进行家访，以便进一步了解实际情况。”胡蓉说，“孩子们自小与祖父母在老家生活，感情极为深厚，而孩子在与父亲的交谈中表现得轻松融洽，说明父子关系十分亲密。同时，我们也目睹了两个孩子放学后与母亲一起生活的场景，孩子们显然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在掌握大量事实后，胡蓉再次通知向某和郭某来到法院，并向他们强调变更抚养关系必须有利于孩子的健康成长。
“孩子父亲和爷爷奶奶承担了抚养孩子的重任，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如果此时变更抚养关系，对孩子父亲以及两位老人都会造成较大的心理冲击；孩子们与母亲已经共同生活了近两年，且适应了当前的生活状态，保持孩子的生活环境稳定对他们的健康成长尤为重要。”经过胡蓉苦口婆心地劝解，原本争执不休的二人都陷入了沉思。
最终双方在调解协议上签字：孩子的法律抚养关系不变，仍由父亲抚养，但实际上由母亲负责日常照顾，以保持孩子学习和生活的稳定性。
“在判决书说理部分，我们少审庭的法官们通常都会结合案件事实附上一段温情提醒。”胡蓉说，“我们要让当事人感受到，法律并不是冰冷的，而是饱含温度的，这份温度源自国家和社会对每一个未成年人的关注和关爱。”
记者随手翻开一份生效判决，这些带着温度的文字就会跃入眼帘：“本案需要指出的是，未成年人监护人或其他近亲属在带养孩子过程中，应树立安全风险意识，五六岁的孩子生性好动，在使用游乐设施时，监护人应确保安全可靠……”
“从事未成年人案件审判工作，最大的成就感不是办理了多少案件、获得了多少荣誉，而是把各方面工作做得细致入微、丝丝入扣，让案件中的未成年人都能在充满关爱的社会环境和家庭氛围中健康成长。”胡蓉说。
△刘健红与未成年被告人的亲属进行沟通，讨论帮扶措施
法官刘健红：作为孩子们的“法官妈妈”，我将进一步提高自己的政治站位，不断探索回访帮教的方法，为更多未成年罪犯提供强有力的司法保障。
“法官，我要求重判我儿子！”
“你说什么？”当听到眼前这位母亲的奇怪诉求，刘健红疑惑不已。
当谈起这件案子，刘健红依然印象深刻。
时年15岁的小郭是个外表斯文的男孩子，他的父亲很早便去世了，继父因为贩毒正在狱中服刑。而他被指控故意伤害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站在了法庭上。
庭审中，他承认伤害了妹妹，只因其觉得母亲“更喜欢”妹妹。
“小郭，你有什么话要对妈妈说吗？”刘健红的本意是希望小郭能够真诚忏悔。
“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恨她。”小郭冷冷地拒绝了。
法庭上，小郭的母亲情绪崩溃了，泪流不止，竟要求重判儿子。
最终，小郭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
“我也是一位母亲，每次当我想到庭审时小郭的冷漠和他母亲的无助，我便心如刀绞，无法平静，更无法坐视不管。”刘健红说。
在小郭服刑之初，刘健红坚持回访帮教。每一次见面，这个少年都没有说过多的话，气氛显得尤为沉闷。刘健红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孩子心中依然只有恨意。
尽管沟通并不顺利，但刘健红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能让这个心结越系越紧，这颗系错了的“扣子”必须想办法解开。
翻看卷宗时，刘健红注意到，小郭自述他曾经也是认真学习的好学生，刘健红便和小郭聊起学校的事。小郭没有回避，谈到了自己尊敬的几位老师，还提起他曾办过学校板报。
为此，刘健红邀请小郭的老师一起前往少管所。
当见到老师时，小郭先是惊讶，而后竟露出了一丝笑容。从庭审到服刑，刘健红见惯了他的冷漠，还从未见过他的笑容。这抹笑容，意味着那颗系错的“扣子”已经开始松动了。
那天下午，刘健红把时间交给了他们。小郭和老师聊了很多，老师鼓励他悔罪改过、安心改造。此时，刘健红也抓住机会，向小郭说了他母亲的近况，并告诉他，他和母亲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母亲最终会原谅他的，希望他借此机会向母亲道歉。
一阵沉默之后，小郭同意了。他要来了一张纸，简单地写了几行字：妈妈，我错了，对不起你，对不起妹妹。
刘健红把这封信拿给小郭母亲看。短短的几行字，这位母亲却颤抖着看了许久，最终靠在刘健红的肩头痛哭。
中秋节，小郭母亲第一次到少管所看望儿子。当从监室出来和母亲见面时，小郭犹豫了一下，母亲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刘健红轻声说，今天是中秋佳节，你们母子团聚了！听到这句话，小郭和母亲相拥而泣。
“回访帮教始终是重庆五中院少审庭的重要工作之一，我们总结出‘三步帮教法’，帮助失足少年感受到自己的闪光点，为他们找到兴趣爱好，重建自信，并协调有关部门，让他们学习一技之长，做好回归社会的准备。”重庆五中院党组成员、副院长赵翎介绍说。
重庆五中院少审庭还指导辖区法院建立“失足未成年帮扶基金”，组织爱心企业出资成立失足未成年人技能培训班、建立失足未成年人志愿者团队等，帮助众多失足少年成功调整人生坐标，开启新的人生。
△李睿龙为小学生介绍法徽
法官助理李睿龙：我将以“如我在诉”意识，用心用情办好每一件案件，在自己的岗位上为未成年人多做一点，让广大青少年感受到司法的温度。
法官助理李睿龙至今仍清晰地记得，来到重庆五中院少审庭报到的第一天，庭长对他的谆谆教导：少年审判工作需要一份情怀，需要比别人看到更多。
听到这话，李睿龙不甚理解：“法院工作肯定都是和法条及当事人打交道。具体工作不就是开庭、写文书、合议案件嘛，还能‘偏’到哪儿去？”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需要比别人看到更多”这句话的感悟就越来越多。
未成年人审判工作具有其特殊性，除了常规的案件审理，法治宣讲、回访帮教、心理疏导、家庭教育等也是未成年人审判的重要内容。为了达到挽救罪错未成年人、预防未成年人犯罪、引导未成年人健康快乐成长的目标，需要及时开展有针对性的法治教育活动，往往需要投入比案件审理更多的时间精力。
“我们常说要帮助未成年人系好人生第一颗‘扣子’，但这个‘扣子’是什么样的，该如何去系，是我们少审庭每一位干警常思常想的问题。”李睿龙说，“就拿制作法治宣讲PPT来说，看似简单，却是一件十分复杂的工作。如何设计成既让未成年人感兴趣又能对他们产生法治教育意义的课件，是每一个普法者面临的第一道难关。”
为了做好宣讲PPT，李睿龙投入了大量精力。从字体选择到字号大小，再到图片筛选和问题设置，每一个环节他都站在孩子们的角度去观察，每一个环节他都经过细致思考和精心设计。
“有的问题跟成年人讲，可以结合法条进行分析，但孩子不同，你必须要把‘法言法语’换一个方式，才能让孩子们听得懂、听得进去，不然宣讲就达不到预期目标。”李睿龙总结道。
每次讲完课，李睿龙都会对宣讲过程和宣讲课件进行全面复盘：哪些内容需要调整？哪些互动需要改进？哪些图片需要更换？一切的“斤斤计较”都是为了将这颗“扣子”打磨得更加完美。
△王菲为小学生宣传环境保护方面的法律知识
书记员王菲：作为一名书记员，我要立足本职岗位，做好普法宣讲工作，成为孩子们的“知心姐姐”。
从云南警官学院毕业后，王菲来到重庆五中院少审庭担任书记员。一转眼，她已在少审庭“摸爬滚打”十个年头，不仅本职工作兢兢业业，文艺表演、演讲比赛，她样样出色，是出了名的“多面手”。
2016年，少审庭牵头打造普法品牌“小公民法律课堂”，王菲当仁不让，成为宣讲团最早的讲师之一。
“因为父亲是老师，我自认为多少是有点当老师的优势的。”谈起第一次普法宣讲，王菲不好意思地笑了，“但第一堂课却并不顺利，当看到密密麻麻的同学坐在下面，我脑子一片空白。”
那堂课以后，王菲用一句流行语鼓励自己：既然没有天赋，那就不断重复。
“我一遍又一遍地演练课件，一次又一次地背诵教案，把我要说的话，甚至是笑话，都一句一句完整写下来，黑笔记录课程内容，红笔标注肢体动作。”王菲回忆说。
此后的几次普法宣讲逐渐变得顺利起来，王菲在讲台上也更加轻松自如。重庆五中院也有越来越多的青年干警加入“小公民法律课堂”宣讲团，普法的范围从小学慢慢扩展到初中、高中，甚至是大学。
“那时我陷入一个认识误区，认为只有给听得懂的高年级孩子讲课才有意义，而忽略了低年级的孩子们。”
转折发生于2022年。这一年，王菲成为了一名母亲。
“新的身份也让我找到了和低年龄孩子沟通的方法。”王菲说，“我更加了解了孩子们的内心世界，更加懂得他们的表达方式。最重要的是，我更愿意带领孩子们认识法律这个‘新朋友’。”
王菲开始自编自导一些场景游戏，自创一些手势舞，通过生动有趣的互动，让法律知识变得“好玩”起来。
“我以后再也不欺负同学了，那样不对。看到别人欺负同学我也要去阻止！”在一次普法宣讲后，一个小男孩在感想卡上的稚嫩书写，让王菲眼眶湿润了。
“我们常说要帮助未成年人系好人生第一颗‘扣子’，那一刻，这个比喻在我心中一下子变得前所未有地生动起来！”王菲说。
自“小公民法律课堂”创立以来，重庆五中院辖区两级法院已累计开展线上线下活动近千场，受众70余万人次，被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作为重庆法院未成年人保护品牌矩阵中的一块金字招牌，在全市范围内推广。
“‘小公民法律课堂’帮助广大青少年群体学习如何规避风险，自觉远离违法犯罪，在他们的心中播下了法治的种子。”重庆五中院党组书记、院长胡红军认为。
让每一个孩子都成为更好的自己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让每一个孩子都成为更好的自己，是重庆五中院少审庭干警最大的心愿，就像该院法治宣讲品牌“小公民法律课堂”LOGO所设计的那样：一双展开像翅膀的双手，向上托起正茁壮成长如同嫩芽般的孩童，图案上方的天平护佑这美好的一切。
于是，在法庭之上，他们是公正严明又饱含温情的法官，在法庭之外，他们成了系“扣子”人，他们用无私的爱和关怀，保护柔弱的羽翼，唤回迷失的心智，抚慰受伤的心灵，让孩子们都能站在阳光里。
“慎始而敬终，终以不困。”如何让青少年系好人生的第一颗“扣子”，已成为少审庭干警的终身课题。案件审理、回访帮教、普法宣讲、司法建议、家庭教育指导……一项项工作就像一颗颗“扣子”，帮助青少年在人生的关键期、在命运的转折点行稳致远，让他们自信自强不迷茫，让他们的人生之路充满阳光。
“维护未成年人合法权益，预防和矫治未成年人犯罪，是人民法院的重要职责，更是我们少审庭每一名干警的神圣使命。”少审庭庭长胡蓉说，“我们将继续用心用情，在办好每一起案件的基础上，做好司法审判延伸工作，促进未成年人司法保护提质增效，为建设法治国家筑牢未来之基。”
期盼每一名风华少年都能鲜衣怒马，不负韶华。
来源：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