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这本书,我敢跟人聊艺术了! | 第110期
丢勒|野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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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译本前言 1986年6月
获悉范景中先生不辞辛劳翻译我的《艺术的故事》,为之欣快,而接受他的邀约为中文本作一短序,则更加愉悦,因为从学生时代我就赞赏中国的艺术和文明。那时我甚至试图学会汉语,可是很快发现,一个欧洲人想掌握中国书法的奥秘,识别中国画上的草书题跋,需要多年的工夫。我灰心丧气,打消了这种念头,然而对中国艺术传统的浓厚兴趣却依然未减。
论地理,欧洲跟中国遥相暌隔,然而艺术史家和文明史家知道,这地域的悬远未尝阻碍东西方之间必要的相互接触。跟今天的常情相比,古人大概比我们要坚毅,要大胆,商人、工匠、民间歌手或木偶戏班在某天决定动身起程,就会加人商旅队伍,漫游丝绸之路,穿过草原和沙漠,骑马甚或步行走上数月,甚至数年之久,去寻求工作和赢利的机会。
威尼斯的马可·波罗就是其中的一员,13世纪末,他跟父亲和叔父一起旅行,远至北京,归乡后讲述了他的故事。然而我们不能忘记,他的故事能流传至今,多少还是出于偶然,因为它是马可·波罗被囚禁在意大利监狱时,由一位狱友记录下来,从而才留给后世的。一定还有许许多多游历者的名字和奇遇,寂然失传了。
通过上述方式和其他方式,中国文明的成果传进西方文化,其中有些发明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我们都听说过丝绸、造纸、印刷、火药和指南针,它们对西方世界的技术发展起了重大的作用。
然而这种影响并不都是单方面的。我记得看过一些文章,说1300年前后比萨市首先发明眼镜以后,仅仅过了两代,这种改善视力的有用器具就传人中国。举出这一事实,是因为我相信:经历了若干世纪,西方艺术和东方艺术之间一定也有许许多多的接触出于我们通常的习惯认识之外。
我在本书第五章中简述过,在所谓希腊化时期,雕刻家的风格和方法为亚洲许多国家所用,佛教艺术明显地受到这一传统的影响。尤其是把人体饰以丰富、流动的衣褶的艺术手法,就大大得益于希腊范例。
第72图 风景 公元1世纪 壁画
villa albani, rome
我相信到处流动的工匠也把一些绘画方法带到亚洲,我们在敦煌和其他地方发现了他们的作品。他们从希腊和罗马绘画中学会了一些表示光线和大气的方法,并把那些技巧纳入自己的技术范围。读者看一看本书第72图,就会注意到它跟中国的风景画有某些相似之处,然而我并不想让人们相信这是些简单的问题,或者相信对于这些艺术的接触大家的看法相同。
然而,毫无疑问的是,早在汉代,就有一些装饰艺术母题从欧洲传入中国,特别是葡萄叶饰及葡萄饰,还有莲花饰,这些花卉涡卷饰已被中国工匠改造后用在了银制品和陶制品上。
这些有趣的现象,有一部分我在某些文章中有所论述,但在本书涉及的不多。本书的主体意在向读者介绍西方艺术的历程和发展。看着西方激动人心的故事,读者心头无疑会涌起西方艺术传统和远东艺术传统之间的本质差异何在的想法。
我们看到,西方艺术史上有许多时期,尤其是本书第三、第四两章论述的希腊术兴起时,以及欧洲从乔托时代以来(第十章及以下),一直是努力追求创新。艺术家似乎在急不可待地超越他们的前辈和师长,他们还经常运用科学知识——例如透视法的发现(第十二章)——去改善模仿自然的技术。于是,西方艺术的故事就是无休无止的实验的故事,就是追求前所未见的新颖和独创效果的故事。
我认为中国的情境跟西方大不相同。伟大的艺术家所创立的传统即使经常被更动或改进,也还是受人尊崇。中国的艺术有更多的时间去追求雅致和微妙,因为公众并不那么急于要求看到出人意表的新奇之作。然而,东西方两种传统在各自的道路上无疑都创造了我们不能不为之永怀谢意的价值。
——《艺术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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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H. 贡布里希教授,恩斯特爵士,功勋团成员,高级英帝国爵士。1909年生于维也纳,1936 年进入伦敦的瓦尔堡研究院任教职,从 1959 年起,担任伦敦大学古典传统史教授及院长,直至 1976 年退休。
主要著作有《艺术的故事》(第 16 版,1995 年),《艺术与错觉》(第6版,2002年),《秩序感》(1979年)。还出版有论文集,“文艺复兴艺术的研究”四卷,第一卷《规范与形式》(1966 年)、第二卷《象征的图像》( 1972 年)、第三卷《阿佩莱斯的遗产》(1976 年)、第四卷《老大师新解》( 1986 年),《木马沉思录》( 1963 年),《图像与眼睛》(1982年),《敬献集——对我们文化传统的读解》(1984年),《我们时代的话题——20 世纪的艺术与学术问题》(1991年),以及《艺术史反思录》(1987 年),《偏爱原始性》(20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