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 第109期
Renato Muccillo [加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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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
无论什么时代,无论哪个国家,只要那里的天空不总是碧空如洗,就必定会有云朵以其时卷时舒、如梦似幻的形态,激发人们的想象,勾起人们的遐思。人总能从云中看出亦真亦幻的形象,直到看得撼魂魄、心醉神迷。每个人都能从云朵里发现自己喜欢的东西;它们的轮是那么轻盈,那么游移不定……一阵轻风即能使其变形,一股气流足以将其吹散。傍晚,当落日刚刚退下地平线、余晖仍染红西天的时候,云层已经挤成一团,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准备人睡了。那些或虔诚或哲思的人们,被这一诗意时刻的壮丽、庄严和宁静所感染,喜欢驻足仰望天空,陷入心旷神怡;从那铺天云霞中他们能发现自己想象中的巨人、城池、高塔等梦幻奇景。
那些美丽的绛色和金黄色给他们的梦幻平添磅礴大气的壮丽勃发,而非细腻雅致的小小激动。尤其在那些轻盈绯红、翩舞天际的小云朵身上,人们能捕捉到犹如少女群舞芭蕾那样的诗意境界。接着,在几乎是不知不觉地走近梦幻状态并让它吞噬之后,人们一点点地忘记了周遭的现实;近旁客观存在的东西,他们开始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他们开始把现实的特征归附于幻觉,以往真切存在的物体在他们眼里开始亦真亦幻,他们将现实生活交给了在云中恍惚所见的怪状奇形,进人一种他们自己幻化出来的洋洋壮景之中。那些方才他们很自得地看出来的霞中巨人,恍若在无尽天穹里刀枪剑戟地拼杀起来,其中最骁勇的一个个倒在令人晕眩的光与色之血泊中;不久,那些征服者也灰飞烟灭,原本不可制驭的众战神只消让地面吹起的轻风一抹,便作鸟兽状逃散了。接着幻象也散掉了,幻觉也消失了人们重新跌落地上,回到现实中,带着意犹未尽的不爽,就像早上从好梦中醒来感觉到的那样。
不过,云并非总要和幻觉挂起钩来,其形状也并非总得美得勾起人的想象力;只有那些最自得悠闲的,才能从中找出和人有关的诗情画意。虽则如此,云朵总能让我们做梦却是不争的事实。即便它们瞬息百变的奇形怪状没让我们心生狂热或狂喜,没让我们的想象力在辉煌梦境中乱了方寸,它们的匆匆而过也会让我们心底一沉,让我们陷人哲学意味的沉思默想。这是因为,人在其内心深处有一根纤细如丝的秘密心弦,它把心牢固系在自然界的万千气象上面,使之与大自然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联系似断不断,致使人当见到某一景象时,它会勾起他某种他选择或藏或露,但不会不存在的心绪。所以,人喜欢向潺潺溪水吐露内心的愁苦,向自己习惯坐下乘凉的树倾诉心声。不知有多少次,被触动了心弦的我向树叶、向鸟儿讲诉我的苦处,既向着一些我周围的普通事物敞开心扉,同时也向着一些高高在上的自然界之圣物袒露心底,因为它们给予我诗意的慰藉。
而在大自然的所有圣物中,没有什么比云朵更能唤我吐露心声的了。向着云朵我吐露的苦水最多,有多少次我让它们承载过多的苦水,致使——唉!——它们不堪重负落荒而逃。我一直把它们视为知我苦处的密友,可它们却每每朝着地平线逃遁;只剩我孤独一个热病似的思忖,这些好心的过眼飞云一定知我懂我,它们肯定是去向主耶稣传递我的讯息,求他带给我些许慰藉;然后我会疯狂地企盼另一片云朵的到来,好让我重新开始下一轮的幻象和幻想。唉,你们这些美丽的云呐,听了无数次的倾诉却不复述,见过无数次的伤心却不制止,目击过无数次的绝望却不安慰。尤其是对那些在异国他乡终日哭唤他们的妻子孩子、他们亲爱的祖国的人,你们不闻不问。那些戴着镣铐的俘虏,经年累月滞留他乡,盼眼始终盯着地平线,不安与专注的目光时刻细密搜寻着海面,期盼看到一叶风帆什么的,到头来却只看到你们这些轻率的云,他们落难的唯一见证,他们倾倒苦水的唯一听者。
然而,我又要感激你们这些美丽的云,因为你们并非没有给予痛苦者大量的安慰。因了你们的走近,给他们注满梦幻般的抑郁和诗意的愁伤,唯此才能缓解他们无法平复的心灵痛苦;因为云能净化、升华这些痛苦,使人生发一种微妙的圣洁之情,骄傲地充斥那些愿意承载它的人的灵魂,把他们从仅仅的痛苦者造就成诗人和哲学家。
——《那地方恍如梦境:关于瞬间与永恒的艺术》
Renato Muccillo的作品以宁静的水道和广袤的明亮天空为主题,展现了他对自然之美的深刻理解。他精湛的技艺让观者感受到大自然的宁静和安宁。通过他的画笔,大气磅礴的天空、郁郁葱葱的风景,流淌着光和色彩的洗礼,带来一种平和而宁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