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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真正的儿童户外活动场所从诞生至今不过短短百余年，但其设计理念已经经历了数次迭代，而呈现出更加关注儿童身心发展和多代人的游乐需求的趋势。在全球范围内，儿童活动场所的更新和发展更多是碎片化的，不同世代的儿童场所时常在同一个城市的公共空间内并存。而在美国纽约的中央公园，我们非常难得地能够完整地看到历代儿童户外活动场所的更迭和延续，从而更加清晰地理解城市公共空间在儿童友好大前提下的发展趋势。

▲ 儿童的活动从来不会在中央公园缺席

01

乡村游乐场&球类运动场

▲ 19世纪末纽约中央公园被定义为“人民的游乐场” ©美国国会图书馆

在19世纪中叶中央公园开放之初，它被定义为纽约市中心的“人民游乐场”，此时的中央公园实际上是为了让更多的纽约市民“时不时能够逃离城市街道的诸多限制，在广阔乡村一般的游乐场中度过自然、纯粹而快乐的休闲时光。”

除了普遍的休闲活动之外，这里通常被自发地用作棒球或板球的玩耍活动场地——对当时的人们而言，这些风靡一时的运动也被划归为有组织的城市玩乐行列。在初具雏形的中央公园，不论是以开阔草坪和自然植被为主的景观，还是人们在其中快乐而自由的活动，都与其他区域的城市体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而定义了其城市休闲的基本功能。

▲ 中央公园作为家庭休闲区的情景 1870 ©美国国家公园管理局

然而，休闲和球类游乐的混杂使用很快给公园的管理者带来了麻烦。出于安全和方便的考虑，中央公园管理方将球类活动的使用权限制为儿童群体，并认为“比起俱乐部成年球类运动员，纽约的新一代将更多地从公园中新鲜的空气及锻炼中获益”。从那时起，中央公园的局部被划归为儿童活动区域，并加入了旋转木马、乳品店和乡村形象的构筑物等儿童专属器具和配套元素。尽管儿童和青少年有了自己相对独立的活动场所，但它还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儿童活动场地。

▲ 中央公园草坪的局部被划为男孩的棒球运动场 1904 ©纽约公共图书馆

02

有组织的儿童专属游乐场

▲ 儿童在Heckscher Playground 中玩耍 1932

20世纪初，纽约第一个多功能游乐场在中央公园Seward Park中建成，它带来了诸多争议——反对者认为它人造化的特征和喧闹的、有组织的活动，与公园内的田园风光和非结构化游戏的初衷格格不入 。之后的10年里，越来越多的社区居民将更多从前无法想象的活动和游戏带入公园中，以自己的方式使用它，许多景观因此受到破坏而日渐衰落。创建专门的游乐场区域被认为是适应并集中管理多种活动的大势所趋。

▲ 苏厄德公园（Seward Park），纽约市第一个市政儿童活动场地 1910

为了保护公园的其他区域免于过度使用并保证儿童活动区的安全，1927年中央公园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儿童游乐场Heckscher Playground 诞生了，它是为儿童而设置的专属游戏区域，包含最早的沙水游乐区和其他游戏器具，体现了更加现代的娱乐需求。

▲ Heckscher Playground的沙水游戏区 ©纽约市公园照片档案馆

以此为契机，在下一个10年中，中央公园开始了广泛的现代化改造，其中包括为公园引入多达18个儿童活动场地。此举为中央公园创建了一个周边的儿童活动场地系统，就近为社区儿童提供更多的便利设施，同时达成保护广大公园腹地的目的。这些以沥青覆面为主的儿童活动场地中，遍布着今天依然能够看到的许多游戏设施如：秋千、跷跷板、滑梯、沙池、洒水器等。

▲ East 100th Street Playground, 1936. ©纽约市公园照片档案馆

不过，与当代儿童活动场所不同的是，这个时代的儿童游戏场地配备了专门的游戏引导员，组织各种游戏活动并负责儿童在游戏中的安全；并且大多数儿童活动场地都以护栏作为边界严格与中央公园的其他区域区分开来。

▲ 中央公园内的游戏引导员正在组织游戏 ©美国国会图书馆

▲ 从1933年到1939年纽约市儿童活动场所数量及相应的配套显著增长 ©纽约市公园与娱乐部公园图书馆

▲游乐场与中央公园其他区域间存在严格的边界 West 110th Street Playground, 1959. ©纽约市公园照片档案馆

03

实验性的冒险游乐场

▲ 纽约中央公园冒险游乐场 Richard Dattner 1966 ©纽约市公园照片档案馆

进入上世纪60年代以后，随着普遍的城市衰落，围绕中央公园的一系列儿童活动场地纷纷面临空前的困境，其中的很多游戏器具因久未更新和年久失修，越来越被认为是无趣而且存在安全隐患的。为了重振城市公共空间，更多的人的活动被考虑进来，中央公园首次实行了无机动车化管理，而将原有的车行道留给行人和自行车。与此同时，一种全新的、加入了更多创意和设计元素的游乐场也在这次城市更新的浪潮中出现了。

1966年，建筑师Richard Dattner在原有的儿童活动场地上，设计了中央公园首个“冒险游乐场”。取代了以往在平坦的场地安装各自孤立的游戏器具的做法，冒险游乐场由混凝土、花岗岩、木材和水等材料建造出富有建筑形式美感的游戏场地。在此基础上，Dattner受到欧洲战后儿童冒险游乐场地的启发，引入了一系列可以提供儿童自行搭建的游戏元素，旨在激发更具互动性和探索性的游戏体验，同时与水有关的游戏活动也是Dattner非常推崇的。

▲ 纽约中央公园冒险游乐场 Richard Dattner 1966 ©纽约市公园照片档案馆

在此后的6年中，这场“游乐场革命”席卷了整个中央公园，18个儿童游戏场地中的9个均被以类似的、充满创意和建筑形式美感的冒险游乐场风格重建，它们成为造就当代中央公园作为城市公共空间如此独特的重要因素之一。

▲ 以冒险游戏风格重建后的Heckscher Playground ©中央公园保护协会

然而，经历了60、70年代的短暂繁荣之后，冒险游乐场地因需要更多的管理维护、旧场地不符合新出台的安全法规以及管理方力求规避可能带来的诉讼风险等问题，绝大多数看上去疑似“危险”的令人兴奋的冒险游戏元素都被人为移除了，冒险游乐场就此衰落，取而代之的是更符合当时安全标准的1980年代市面上可选择的标准组合型游戏设备。

▲衰落的冒险游戏场地（Ancient Playground) 1982 ©中央公园保护协会

▲纽约中央公园东96街游乐场的标准平台组合式游戏器具 1994 ©纽约市公园照片档案馆

04

系统化的当代游乐场更新

▲更新后的纽约中央公园冒险游乐场 ©中央公园管理委员会

从上世纪80年代到本世纪最初十年，小规模的翻新和碎片化的改建活动一直在中央公园的各个儿童游戏场地中开展，其中，无障碍设计和艺术元素首次被提倡和考虑进来。

▲Safari Playground中安装了来自城市公共艺术家Bob Cassilly的河马雕塑 ©中央公园管理委员会

2011年中央公园保护协会发布了《Plan for Play》游戏规划，首次将中央公园的21个儿童活动场地作为一个完整的系统来考虑，制定检查标准并提供持续管理所需的信息和指导，以保证整体的用户体验和可持续性；另一方面，新的游戏规划为重建或翻新游乐园提供了规划和设计目标，以避免当代游乐场设计过度依赖标准化器具，从而丧失想象力和探索性的弊端。

由此作为开端，中央公园的数个儿童活动场地都得到了陆续的更新或重新设计，其措施包括：

-在保留原始设计成功元素的前提下，以场地和器具安全为基本目标，修复、重建和调整那些有价值的部分；

-增加无障碍设施和场地的可达性，让更多身体能力不足的儿童享有公平的游戏机会；

-重新考虑与游戏场匹配的景观，拆除障碍和围墙，使用更加通透的围护结构，更好地与中央公园的景观实现联系；

-更新供水基础设施和排水系统，尤其是那些拥有嬉水区和沙池的游乐场；

-广泛地去标准化，添加以自然材质为主的，富有创意的新游戏和感官元素；

-增加更多与景观结合的休息等候区域，以方便家庭和多代人的使用等。

▲ 改造中的冒险游乐场 保留了60年代有价值的游戏元素 ©中央公园保护协会

▲更新后的纽约中央公园冒险游乐场增加了更多的自然材料 ©中央公园管理委员会

▲场地的无障碍成为更新的重要原则 Tarr Family Playground ©中央公园管理委员会

由于整体游戏规划的统筹，中央公园的多个儿童活动场地在更新后，以各自独特的面貌陆续重新开放，其中不少活动场地在致敬历史的基础上，融合了各个时代儿童活动场地的不同玩法，大大地提升了该区域儿童活动场地的文化性、多样性和可选择度。

▲系统更新后的多样性 East 110th Street Playground ©中央公园管理委员会

▲系统更新后的多样性 Tarr-Coyne Tots Playground ©中央公园管理委员会

▲系统更新后的多样性 Safari Playground ©中央公园管理委员会

作为纽约市最伟大的城市公共空间，中央公园对儿童在其中活动的考虑几乎贯穿了它整个发展的历史，而其内的儿童活动场所，一直在以30年为一个阶段持续地更新和进化以符合最新的城市儿童和家庭诉求：无差别的城市休闲—儿童（运动）优先—为社区争取更多玩耍的权利—加入冒险和探索的独创性元素—安全与标准化—系统化、无障碍、文化性和多样性更新等，它伴随着社区的觉醒和城市层面上对儿童群体的人文关怀；

▲为社区争取更多儿童游乐场所的市民 ©The New York Times

除了数量众多的儿童活动场地之外，中央公园的街区改造同样基于儿童和家庭友好的原则——我们城市的未来属于新的一代，因而充分考虑城市公共空间的儿童友好，从本质上是一种人性化的、着眼于未来的可持续考量。

将目光收回国内，随着国家对儿童、青少年身体素质的重视，对课外培训机构的整顿和人口生育政策的放开，儿童成长的环境问题一次又一次地被推上风口浪尖。然而，当我们提及儿童成长的环境，常常只局限于学校、家庭以及城市的大背景，而时常忽略了儿童的天性——玩耍所需要的场所。高质量的玩耍通常能使孩子的身心发展终生受益，如果说真的有什么所谓的“起跑线”的话，那我们的城市公共空间为儿童所多做的每一分筹谋，社区中每一个可以让孩子们好好玩耍的活动场所，以及将城市户外空间友好地还给迫切渴望它们的儿童群体，也许便是我们为未来迈出的最重要的那一步。

主要参考资料来源：

http://www.planforplay.org/

https://restoration.centralparknyc.org/

The playground of Central Park ，by Marie Wash

Design for Play， by Richard Dattn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