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天不同往常，迟一分钟也不行。早到，借口会不一样而已。因跟爷爷和爷爷的父亲是火眼的地方小吏，在蓄意抽查，考勤爷爷，说有新的变动。
早就想找借口革了爷爷上班吃轻松饭的命。搓反绳，要爷爷老老实实下地种庄稼，随主流。
地主娃子，应好好改造，安排爷爷支教是上届领导的觉悟不高。火眼坚持原则，爷爷能把课讲出花来也不行任人为贤。
成分论的时代，没有对错之分，不行就是不行。为什么不行，火眼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是他的权利，爷爷不能有丝毫妄想，梦是贫下中农做的，没爷爷的份。
也巧，节骨眼上，老表活像被火眼收买了的人。不然那么会卡点？两年时间，早不晚不，第一次邂逅，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里得说明一下，六七十年代山里山外只兴徒步，别说没有机耕路，连羊肠小道也少有行人。千禧年左右，糖水泡大的看官，会觉得失真。
爷爷每天一个来回的徒步量惊人，得爬山涉水走几十里，去教学点上班，饥肠辘辘是常有的事，遇上了饭点，磳百姓吃喝在所难免。
在火眼看来，连百姓愿意管饭，也是爷爷的错。其实，莽莽群山，少有炊烟。多半饿了忍着，渴了沿路都是欢快奔腾的溪水，甘甜可口，管饱免费，爷爷但不会刻意磳。
山区无限好，四季花果香。那是形容，真正能吃的果子，还是有季节性的。每次吃上野果，爷爷就会认为是上天对他的特别馈赠，野生动的承让。
通向山顶林场的崎岖不平小路，大多只容一个人空手仄行，攀爬。结伴而行的机会几乎为零，爷爷习惯了独行，可享受万籁静谧。
想不通，蹊跷在老表画蛇添足，还是火眼蓄谋已久。偏生这天例外，途中会遇到老表？看爷爷饭点在羊肠小道上，有气没力的彳亍，非要拉到他家去陪吃？
老表因近年家亲陆续病故而未条件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享福人，突然失去依靠，茶饭憋成大厨级。
想偷懒就不行，因继承了猎人父亲的衣钵，山珍野味是容不得懒散的，不然就臭了，白辛苦。
若老表自个吃饭，萝卜白菜，水煮盐拌好将就，可山里人淳朴好客是天性，途中遇亲戚，闲搭嘴再正常不过。
爷爷在山里这那去学习参观，是受指示的。无偿吃着百家饭，人小，厚道人家乐于款待。爷爷一直心存感激，无以为报，只能借以流露笔端。
据说古代还有一贫如洗，杀老婆接济病殃路人的，也就是夸大其辞形容山里人厚道程度。百姓的饭，不求回报；百姓的人值得信赖，值得交往。
猎物有季节性，秋后才趋成熟，寒冬腊月是捕猎旺季。淡季，老表无妻有鸡，毫不犹豫，选最大的。
那时，山里流行引进九斤黄鸡种当年货备。当然，也不限平素打牙祭。那种鸡随便长几个月就有八九斤重，一只顶本土三四斤重的老鸡种两只还过头。
老表手脚利落，回家三下五去二，四下五落一搞定一只九斤黄。掺洋芋坨炖一半；和野蘑菇炒一半。
米酒、黄酒、苞谷烧，自己酿不用灌。平时还能以酒换粮，换工，换生活必须品。
老表杀鸡炖鸡，爷爷帮忙打下手，感觉没多大功夫，香喷喷几大钵子告成，一人一钵已摊派任务。
爷爷长人大，第一次见这么慷慨待客的，扯拉子沾亲带故的姑老表，发自内心恭维太实诚。
明人不说暗话，爷爷做不到老表那实诚。不是舍不得，也不仅是没厨艺，说白了没法学老表那样大方待人实在。像老表那样热情过度，总觉有热脸贴人冷屁股般低贱。
老表和爷爷平分秋色，一只毛十斤重的鸡，加上土豆、蘑菇毛达二十斤重。谁听说这么嗨吃，就会夸爷爷口福不浅，遇这么个有米一锅熬的老表。
爷爷也是眼眨眉毛动的人，跟着老表忙出忙进，下河洗鸡洗菜；配合往灶里添柴；递盘子碗……
搞服务时，爷爷感觉浑身是劲，哪都好好的。饿了，闻鸡汤香就垂涎三尺。今天饿到姥姥家了，打算和老表竞赛，大快朵颐，率先拿下一钵带半盘后好赶路。
在爷爷看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胀个肚儿圆在此一举，力争嗨吃创下纪录，牛皮有了资本的。不过，吃太饱，有可能跟怀足月喜的女人样，走不动，而踏死蚂蚁？
一切准备就续，正要开吃，谁知道咋回事？桌上香喷喷九斤黄即将到嘴这一刹那，顿时，爷爷如万针扎心，满嘴的牙比赛疼，没一颗不捣乱。
疼出汗的爷爷，看老表狼吞虎咽那个劲儿，像从号子里刚放出来的，几年没吃过人饭。真生怕老表吃完自个的份额，继续爷爷的。失态，一个人把十斤鸡吃光了？
爷爷赶紧试着动筷子抢吃。只要自己动过筷子，一般都忌讳。当然，没有这个担心的必要，农村人之厚道，是先客后主的。况且一人一钵，还有炒盘，尤其老表不像是这种不着调的人。
果然老表不是吃独食的主。见爷爷欲吃又迟迟不动筷子了，还面容苦楚，吸吸啦啦，哎呦连天。
老表急忙问爷爷咋了？是嫌手艺不行，不合胃口？还是嫌火烧馍主食焦糊，烤老了一点，陈色不佳败味口？
山里人没米吃，只能将就。素来，到过年才有三斤米的指标。爷爷何尝不知道山里情况。父辈下放进山，爷爷就是地道的山货，能不知道山里人吃不上米，还知道山里人生活的歌谣呢：
山高石头多，出门就爬坡。
烤着转转火，吃的洋芋坨。
地无三尺平，人却惯生活。
天外藏世界，文化听广播。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天马行空，原名徐先刚，十堰市人，常驻杭州。自认为是诗痴书迷的忠实粉丝，有作品结集获奖散见网络平台和纸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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