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我看着那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渐渐陷入了回忆。
二十年前，我还是集装箱码头的一名卡口输单员。那时，码头还没有智能卡口，每一个进入码头等待装船出运的集装箱，所对应的船名、航次、卸货港和货物的毛重、件数、体积等信息，都需要输单员手工一一输入。输单员的工作繁琐却又责任重大，一旦信息输入错误就会引发一系列的问题，甚至配错航次、航线，发生货运事故。
面对长期重复的工作内容和三班倒的作息时间，我的内心有些麻木和迷茫。每当闸道前的集卡大排起长龙，我重复着机械般敲打键盘的动作，只想着输单快点再快点，一阵阵疲惫感和莫名的焦躁不断袭来。要不要继续这样的工作？我这样问自己。
心里的这个疑问在一个冬日的清晨得到了答案。天光还未大亮，卡口经过了通宵达旦的车水马龙，在晨光中缓缓安静下来，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从卡口间外面响起。这个点，是谁？
门外是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只剩两只眼睛露在外面。来的这位叫贺姐，是我在卡口班的师父。“师父，大冷天的，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一边接过她脱下来的棉衣，一边问。“干了一个晚上，饿了吧？今天腊八，我给你带了腊八粥，你赶紧喝点暖暖胃。”贺姐把手里的保温桶递给我，随即换上工作服，坐到工位上替我干起了活。
我掀开桶盖，一股热气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黏稠的腊八粥里，各类食材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散发着独属于粮食的香甜。我连忙倒出一碗，也不用勺，就着碗口喝了起来。一碗腊八粥下肚，驱散了通宵工作后的倦意和寒冷，只觉周身热乎乎的，非常惬意。
“师父，你煮的腊八粥太好吃了，有什么秘方吗？”贺姐放下手中的进箱单，转头笑着答道：“煮粥和过日子一样，都需要小火慢炖！”而后自顾自地转身继续专注于电脑和手头的工作，留下我一个人看着手里的腊八粥若有所思。
小火慢炖，不以速度取胜，只专注于过程。在小火的细熬慢炖中，食材经历了从生硬到温软、从瘦削到丰腴的过程，不急不躁，缓缓舒展，沉淀酝酿后，成就了这一碗口感极佳的腊八粥。突然，我好像明白了贺姐的用意，专注于事物本身而非结果，不被紧张焦虑所禁锢。
“师父，我懂了。”我对着她的背影郑重地说道。
“懂了就好，再喝一碗，赶紧下班吧。”贺姐依旧背对着我，但我在电脑屏幕反射的光影里看到了她舒展的眉和上翘的嘴角。
这一碗小火慢炖的腊八粥，似乎带着贺姐酝酿已久的余温和人生启迪，伴我走过之后的每一个春夏秋冬。
素材提供 | 王锐（北二集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