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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苏雪林
主播|潮羽
开始语:
“一夜西风紧,叶落叠成诗。”秋天是蹦跶蹦跶地赶走了夏天,又被冷风蹦跶蹦跶地赶走。秋季也是一个伟大的诗作者,把生命的诗歌,写满秋草,写进秋虫的吟唱里。
与您分享苏雪林的文章:瓦盆里的胜负。
我们小园之外,有一片大空地,是大学附中的校基,本来要建筑校舍的,却为经费支绌的缘故,多年荒废着,于是乱草荒莱,便将这空场当了滋蔓子孙的好领土,继长争雄,各不相让,有如中国军阀之夺地盘。
蓬蒿族大丁多,而且长得又最高,终于得了最后的胜利,不消一个夏天,除了山芋地外,这十余亩的大场,完全成了蓬蒿的国了。歆羡势利的野葛呀,瘦藤呀,不管蓬蒿的根柢如何脆薄,居然将他们当做依附的主人,爬在枝上,开出纤小的花,轻风一起,便笑吟吟点头得意。
夏天太热,我多时不到园外去。不久,那门前的一条路,居然密密蒙蒙地给草莱塞断了。
南瓜在草里暗暗引蔓抽藤,布下绊索,你若前进一步,绊索上细细的狼牙倒须钩,便狠命地钩住你的衣裳,埋伏的荆棘,也趁机舞动铦利的矛,来刺你的手,野草带芒刺的子,更似乱箭般攒射在你的胫间,使人感受一种介乎痛与痒之间的刺激。这样四面贴着无形的“此路不通”的警告,如果我没有后门,便真的成了草莱的囚徒了。
因此想到富于幽默趣味的古人,要形容自己的清高,不明说他不愿意和世人来往,却专拿门前的草来做文章,如晏子的“堂上生蓼藿,门外生荆棘”,孔淳之的“茅屋蓬户,庭草芜径”,教人读了,疑心高人的屋,完全葬在深草中间。
现在我才知道他们扯了一半的谎,前门长了草,后门总可通的,没有后门,不但俗士不能来,长者之车,也不能来了。而且高士虽清高,到底不是神仙,不能不吃饭,如真“三径就荒”,籴米汲水,又打从哪里出入?
康从北京回来,天气渐凉,蓬蒿的盛时,已经过去了,攀附它们的野藤花,也已憔悴可怜。我们有时到园外广场上游玩,看西坠的夕阳,和晚霞中的塔影。
草里蚱蜢蟋蟀极多,我们的脚触动乱草时,便浪花似的四溅开来。记得去秋我们初到时,曾热心地养了一回蟋蟀。
草里的蟋蟀,躯体较寻常者为魁伟,而且有翅能飞,据说是草种,不能打架的。果然他们禁不起苦斗,好容易撩拨得开牙,斗一两合便分出输赢了,输的以后望风而逃,死也不肯再打。
我小时曾见哥哥们斗蟋蟀,一对小战士,钢牙互相钩着,争持总是好半天,打得激烈时,能连翻十几个筋斗,那战况真有可观。
我们没法搜寻好蟋蟀,而草种则园外俯拾即是,所以居然养了十来匹。那时吴秀才张胡帅正在南口与冯军相持,而蒋介石也在积极北伐,我们的瓦盆,照南北各军将领的名字,编成了三种号码。
我是倾向革命军的,我的第一号盆子,贴了蒋总司令四字,其余则为唐生智何应钦等。
康有一匹蟋蟀,本来居于张作霖的地位,但很厉害,不惟打败了阿华的冯焕章,连我的蒋介石,都抵敌不住,我气不过,趁康出去时,将他的换了来,于是我的蒋总司令,变了他的张大帅,他的张大帅,变了我的蒋总司令,康后来觉察了,大笑一阵,也就罢了。
将蟋蟀来比南北军人的领袖,我自己知道是很不敬的,但中国的军人,谁不似这草种的蟋蟀,他们的战争,哪一次不像这瓦盆里的胜负呢?
结束语:
秋天也在我们的岁月里写诗,它写愁绪,写萧索,也写战争,写别离。但世界太大,秋天也终究不能写进世界的全部。一如我们的人生太短,欲望无涯。
感谢您收听我的分享,我是潮羽,每天和您一起读书,明天见。
END
作者:苏雪林,知名女作家、学者。先后在苏州东吴大学、沪江大学、国立安徽大学、武汉大学任教。后到台湾师范大学、成功大学等任教。她的著作颇丰,其中有小说散文集《绿天》,历史小说集《蝉蜕集》,自传体长篇小说《棘心》,散文集《屠龙集》,散文评论集《蠹鱼生活》《青鸟集》,历史传记《南明忠烈传》,回忆录《文坛话旧》《我的生活》《我与鲁迅》,戏剧集《鸠罗那的眼睛》,专著《二三十年代作家与作品》《中国文学史》,古典文学论著《唐诗概论》,论文集《蠹鱼集》,以及《苏绿漪佳作选》《苏雪林选集》等。
音频配乐:
GReeeeN - 刹那(Piano ver);
2.Slow Meadow - Armoire Nocturne;
3.a_hisa - ほたる火;
4.Paul Cardall - We Thank Thee, O God, for a Proph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