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生中庸常乏味的光阴,可以用诗歌来细致描述和悉数记取,那么每一个当下势必凸显出流光溢彩的轮廓。那些犹为形象和生动的表达,以及声情并茂的讴歌,是我们再也抵达不了的远方。那么,倘若在车水马龙的都市蜗居久矣,就请将一颗心自觉的退回到烟火。许自己一份平静的脉络,看尘缘聚散,观潮涨潮落,纵使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水色山光终究会将你与我遗忘,而那一颗悠然入世的心,自此亦是光明磊落。
如果,生命里所谓的桃花源,可以用梦境来精彩呈现和丰富构想,那么每一个寤光寐影的须臾,都蕴藏着一个村庄。那些昔日被贫瘠凉薄折腾得灰头土脸的样子,也一直让人怨声载道,恨不得永远地逃离这片与世隔绝的穷乡僻壤,毕竟在有限的记忆里,它带给我们太多沉重和悲伤的情结。谁还记得儿时的老屋呢?局促在那个熟悉的巷子里,却在几十年风雨的侵蚀和摧折中轰然倒塌,再到断瓦残坛之间杂草丛生,古木森森,鸡犬不闻,盖过了时间。直到后来搬走,没有谁知道,那些被岁月送走的故人,何曾被温柔以待呢?
但却,生活回不到安恬闲适的从前,日子也回不到摸爬滚打的曾经。只奈何,在懵懵懂懂的年纪不知惜时,在大彻大悟的年纪徒然虚空。本该记事的年岁,就应该早点开知,长点记性,至多至少,记住一些天真浪漫的童趣。如此,在来日方长的余生,每每念及,就生出无穷无尽的回味来!可记得那些放牛放羊和喂鸡喂鸭的日常?谁还记得那年在山冈上挖红薯挖到一只野兔后果断放生?可记得那大雪别人的家鸽飞到我家屋檐亦被归还?可记得那年暑假母猪下崽、只好在猪栏外写作业?可记得那些年双枪的夏天都忙到三更半夜?可曾记得每年的年末大歌塘抽干了一起捞鱼?既可曾记得那时的农活都是互相帮村的?只是如今,既没有“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的热情好客,也没有“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浆”的温馨感受。有的,只是渐行渐远的淡薄和视若无睹冷漠。那些年还在田埂上嬉戏追逐的孩童,现在都去了哪儿呢?空旷的村野间,传来咕咕鸡和杜鹃鸟的叫声,一切既熟悉又陌生,既亲切又违拗,原来,一切都在岁月的长河里悄然流逝了啊!但却,那些前辈卧薪尝胆的苦日,是我们回不去的过去;那些故老糟糠咽菜的旧岁,是我们念念不忘的曾经。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日子,本可以随心所欲的过活。虽说那时年月物质匮乏,然而精神未必虚空。毕竟,在那些积贫积弱的背景下,矮瓦斗室里,没有寒门贵子的夙愿,贫穷不是借口,但可以令人望而生畏,让人愤愤不平、穷则思变;苦难不是财富,但可以作为生命的阅历,可供参考和追溯。可曾记得那些年但凡孩子们高烧咳嗽、长辈们就去后头河捡点玛瑙石回来煮水喝而且一喝见效?可曾记得那些年的夏天燥热不是标配、青蛙、蚊蝇和萤火虫才是?可曾记得村口时不时都有指桑骂槐的声音、说自己路边稻谷被谁的牛吃了?可曾记得儿时看电视剧《水浒传》什么都忘了、然而唯独没有忘记鲁智深的彪悍和“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潇洒?可曾记得那些年几个野猴子去河里摸鱼并一起搞野炊?可曾记得那些年被老师狠狠体罚过的学渣后来都做了大老板?不知不知,忽而想起的人事逐渐想不起来了,记得的人事慢慢记不清了,我们,在时间的洪流里,走的越来越像一个旧人。眼角的皱纹,发上的冷霜,还有纯棉布衣上那些浅浅的折痕,这一切,都像是野风吹过时落在身上的灰尘,却又,承载着整个岁月的情深。后来,不得不承认,岁月不饶人,我们不再年轻。马尔克斯说“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曾经以为三四十岁是很遥远的事,现在才发现十八岁是很久很久的从前。你是不是和我一样,还没来的及认真的年轻,就已经开始要认真的老去。时间好不经用,抬头已是半生。时光一路向前,绝不拖泥带水,唯独我们时常处于忸怩不安之中!后来,所有的前世今生的记忆,恰似山林七零八落的叶子,在风中一番乱舞,止于生命的归寂。季节的变换,其实并不是结束,而是另外一种新生。一夜北风划过,门前的柿子也青里透红,树上的枣落了满地,原来没有谁,可以穿过时间和风,肆意的留住昨天。不埋怨黄昏太短,也不担心黑夜漫长,因为眼里有了光,所以我的世界才会灯火明亮。太感性过不了柴米油盐,太理性过不了风花雪月。余生只愿手执烟火以谋生,心怀诗意以谋爱,过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其实,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幅风景,只有面对现实,经历风雨,才能让我们知道,苦中作乐才是生活的常态。人间乐事在乡村,风尚犹看太古存。
榕树阴中闻蟋蟀,豆花篱下见鸡豚。
频来荒径都成路,相对青山即是门。
流水垂杨斜照裹,天然画意碧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