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多少医护心头的痛！来源 | 医脉通作者 | 亦一“你为什么要从医院辞职？”“熬不动，实在是熬不动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夜班啊！“ 这是几年前，我从医院辞职时，与一位朋友的对话。 几年过去后，毫不夸张的说，时至今日我都清晰记得自己上夜班时的凄惨模样——一脸疲容、脑子宕机，四肢无力，整个人像被打蔫儿了一般，从内到外弥漫着沉沉颓气。 其实，如果医院无需上夜班的话，那大抵是许多人心之所向的体面工作。但是疾病的可怕就在于它不按套路出牌，不顾情理和逻辑，可以随时随地的发生发展。因此不上夜班这个设想在医院这个场景下无异于天方夜谭。 夜班，多少医护心头的痛 我国古人在很早就总结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规律，而医务人员的工作性质就决定了此番平常日子也不过是痴心妄想。 近日，一位护士关于“值夜班不能睡觉”的发言引发了业内激烈的讨论： 8月15日，吉林一名护士在网上发文表示，以后上夜班护士都不能睡觉了，原因是医院总值班发了通知，说上夜班时睡觉不合规！ 该通知显示：再次提醒所有人，医院从来没有规定夜班可以睡觉，从上周五开始，总值班的护士长半夜会不定时查岗，要求对照排班簿，查看值班人员是否在岗，如果查岗时不在护士站，值班护士长要去现场查看护士到底在干啥，最近严查劳动纪律，希望大家遵守要求！ 护士值夜班不能睡觉，听起来并不是稀奇之事，但是在公众社交平台上，对于此事的吐槽不绝于耳—— “我们医院前段时间出规定，发现在床上睡觉扣200，趴桌子上眯扣50，我一个夜班才55。”“30块钱一个夜班，每小时要巡视一次病房，领导早上起来查监控，漏一次扣500。”“我们医院之前一个护士凌晨两点查夜后，病人在四五点自杀了，然后这个护士就被辞退了，现在我们都不能睡了。” 一位来自湖北的护士告诉医脉通：“科室用PDA，只能在病人床尾扫码，重点病人一小时巡视一次，普通病人两小时一次。”她极其无奈的表示“这种工作节奏怎么睡，连打个盹都不安心。” 另一位已经辞职转行的护士跟小编聊起此事时，也回忆起了一些心酸往事：“之前我上夜班在护士站眯了会，没想到被病人拍照了，第二天还特地找到护士长给她看，为此，我还被扣100块钱。” 不过，也有接受采访的护士表示，自己的科室不太忙，没什么重病人，也都有陪护，所以晚上还是可以睡觉的，领导也能体恤临床一线的不易，一般情况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外，除了护士，有些医生也深受夜班的困扰。 一位来自安徽的医生表示，他们医院虽然允许医生值夜班时睡觉，但是不能全程睡觉，为了防止睡得太死，要3小时打一次卡，一夜必须起来好几次，就算没有病人也得起来打卡，睡觉断断续续的，相当于没睡！ 医生的班是怎么上的？ 从早上7点多到医院，值夜班的医生需要上到第二天早上8点交班给下一位医生。交班之后，医生还不能下班，他还要查房、写病历、处理事情，运气好的中午就可以下班了，但是如果比较忙，或者上手术，可能得第二天晚上才能下班。 因此，医生的工作时间往往是超过24小时的，以上如此形式主义的做法，实在是令人费解。 为了不上夜班，湖北一家医院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一位50多岁的医生实在是熬不住夜班，于是跑到院长办公室发火，要求不值夜班。没想到院长被他不顾一切的盛怒吓倒了，不得不点头同意了他的要求。 细细想来，一个夜班费才多少钱，差不多一杯奶茶钱、一顿饭钱，这点回报在损害的健康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而且近年来，许多医院已经取消了夜班费，医护连上夜班的辛苦钱都拿不到，还被如此苛求，是否合适呢？ 睡觉不合规？到底是谁规定他们不能睡觉 从现有的法律来讲，没有明确规定医护值夜班不能睡觉。 根据2010年卫生部修订的《医院工作制度与人员岗位职责》，里面的工作制度也未明确提及： 在“院总值班制度”中，要求确定总值班人员的职责与权限，做好值班记录，认真交接班，不得擅自离开岗位； 在“值班、交接班制度”中，要求值班医师夜间必须在值班室留宿，不得擅自离开。护理人员邀请时应立即前往视诊。如有事离开时，必须向值班护士说明去向。病房护士实行三班轮流值班。值班人员应严格遵照医嘱和护士长安排，对病员进行护理工作； 在“夜班督导工作制度”中，也只是表示要检查护士是否有违纪情况，包括仪容仪表、文明礼貌、劳动纪律等方面。 因此，能不能睡觉这个问题，并没有统一的规定，落实到各个医院或科室头上，就要看领导的决策。 当然，医院或科室作出不准睡觉的决定肯定有其出发点，比如为了医疗安全，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医患纠纷等等，但是在这种对抗身体极限的事情上最忌讳的就是“一刀切”，法理之外尚有人情，完全禁止的行为丧失了人情味。 据了解，同一个医院不同科室之间差距很大，可能急诊科护士一夜忙得脚不沾地，康复科护士却闲得发慌。此外，同一个科室不同时间差距也很大，可能昨夜忙得鸡飞狗跳，今夜就风平浪静了。 因此，对于这个不准睡觉的规定，有些护士表示不理解，其中一位护士对医脉通说道：“对于压力大、工作量大的我们而言，最该劳逸结合。比如夜深人静，科内无事之时，在生物钟的催促下，小小打个盹又何妨？只要在不影响医疗安全的前提下，稍微眯一眯怎么就被上纲上线了？” 其实值过夜班的人都知道，稍微眯一眯，趴在桌子休息一会，极少有人能真正睡着。一是生理上的不适，肚子胀气，手脚发麻，二是心理上的负担，怕病人出事，怕领导查房，因此，在极不舒服和没有安全感的情况下，睡着其实是难事。而之所以还是要闭眼小憩，那实在是太累了，意志力熬不过疲惫的身体，只能用短暂的休息“哄骗”好身体后再强制重启。 可值夜班时，哪怕如何斗智斗勇，侥幸眯了会、睡了会，夜班给人体带来的伤害一点也不少。 夜班的代价：14万护士的熬夜报告 此前，BMJ进行了一项持续24年的前瞻性队列研究，共有143410位女护士参与。这个研究探究了夜间轮班工作以及生活方式因素与2型糖尿病风险的关系，发现护士值夜班的年限越长，患糖尿病的风险也越大。 研究中的“夜间轮班工作”被定义为，除当月的白班和晚班外，至少有3天及以上的夜班。在基线没有糖尿病、心脏病或癌症的情况下，经过22-24年的随访后，最终有10915人罹患2型糖尿病。 经过多年的跟踪资料分析，研究人员发现：夜班工作每增加5年，2型糖尿病的风险将增加1.31倍。同时，每增加一项不良生活因素（如吸烟、低质量饮食、缺乏运动、肥胖等），2型糖尿病的风险将增加约2.30倍。 考虑夜班和单项不良生活因素，两者结合计算，2型糖尿病的风险可增高2.83倍。 不仅如此，经常性地值夜班，还会使护士“心力交瘁”。不但会破坏心脏的昼夜节律，而且影响了新陈代谢和激素分泌。 中国学者联合美国杜兰大学对于夜班引发心房颤动和冠心病进行了深入研究，结论发表于《欧洲心脏杂志》。这项基于英国生物数据库的大规模前瞻性队列研究结果表明，长期、频繁的夜间轮班工作，会显著增加心房颤动和冠心病发生风险。 上海交通大学附属仁济医院卜军团队的一项发表于《美国心脏病学会杂志》的研究也表明：长期夜班工作与心梗患者心肌梗死面积增加有关，不仅如此，在心梗发作后5年内，夜间工作者发生主要心血管不良事件的风险比日间工作者高出了92%！ 由此可见，夜班被业界称为是护士健康杀手之一，毫不为过。 医脉通特约作者叶正松医生在谈及此话题时，也十分无奈的表示：“我的身边就有不少护士，年纪不大就患上了心血管、内分泌及胃肠道等疾病。虽30来岁，却眼角额头皱纹密布，生理年龄还能去参加青年创新大赛，但颜貌却比很多四五十岁的都要苍老。”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唉，说多了都是泪！ 值夜班如何降低伤害？医学顶刊给出了5点建议 夜班，是绝大多数医护人员无法绕过的坎。 既然绕不过去，那如何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呢？英国学者 Helen Mckenna 等人在BMJ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对于经常上夜班的人如何进行睡眠管理提出了 5 点建议，供大家借鉴。 1. 夜班前小睡60~90分钟 对于上夜班人员最好是夜班当天早晨睡到自然醒，提前进行睡眠储备，但是现实很无奈，许多医护人员因为排班问题可能还是要正常上班，无法保证睡眠。 次优选是，把握好下午“黄金时段”，尤其是2点到6点之间，睡60~90分钟。研究证实，夜班前短暂的小睡足够机体完成一个睡眠周期，这与认知获益、缓解睡意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2.适度小睡，但不宜贪睡 睡眠由不同时相循环交替构成，每个时相持续的时间不同，从不同时相醒来的清醒程度也不同。 夜班期间小睡30分钟以内，能够防止其进入更深层的睡眠，从而避免醒后昏昏沉沉，快速进入状态，处理紧急的工作。 3.一些药物能减轻睡意，但需谨慎 有中等质量的证据表明，一些兴奋剂如阿非达莫尼、莫达非尼能减轻睡意，但可能诱发严重的皮肤反应，且远期影响尚未明确，所以需要谨慎。 4.咖啡因：可适量、适时摄入 对12项随机对照试验的系统回顾显示，在值夜班时，服用含咖啡因的饮品能有效提升注意力及判断力。 5.夜班后补觉：不要一下睡太久 下夜班后，尽量保证在一个安静、昏暗、舒适的环境中进行补觉，另一方面，也要努力使作息重回正轨，与既有的昼夜节律相贴合，Helen 将这一过程称为“复位”。 不过，对于下班后能不能补觉一事，有护士极其无奈的告诉医脉通：“下夜班能直接回家就得阿弥陀佛了，有些时候还得留下来学习、考试，一耗又是一上午或一整天。有些时候，哪怕回家睡觉了，科室一个电话打来，吓得整个人都从床上弹起来了，哪还有心思再睡觉。” 医护人员是牺牲了自己的睡眠和健康来守护患者的生命安全啊，对于他们，我们不求歌功颂德，但请给予一些基本的关爱，比如下夜班后设立“睡眠日”，不要去打扰，不要把他们留下来。 此外，请一些医院或科室领导建立正确认知，医护从来都不是一种医疗耗材，倘若连自己人都这么以为的话，他们何时才能熬出来？ 参考资料： [1]Shan Z, Li Y, Zong G, Guo Y, Li J, Manson J E et al. Rotating night shift work and adherence to unhealthy lifestyle in predicting risk of type 2 diabetes: results from two large US cohorts of female nurses BMJ 2018; 363 :k4641 doi:10.1136/bmj.k4641.[2]Ningjian Wang, Ying Sun, Haojie Zhang, Bin Wang, Chi Chen, Yuying Wang, Jie Chen, Xiao Tan, Jihui Zhang, Fangzhen Xia, Lu Qi, Yingli Lu, Long-term night shift work is associated with the risk of atrial fibrillation and coronary heart disease, European Heart Journal, Volume 42, Issue 40, 21 October 2021, Pages 4180–4188, https://doi.org/10.1093/eurheartj/ehab505.[3].Zhao Y, Lu X, Wan F, et al. Disruption of Circadian Rhythms by Shift Work Exacerbates Reperfusion Injury in Myocardial Infarction. J Am Coll Cardiol. 2022;79(21):2097-2115. doi:10.1016/j.jacc.2022.03.370.[4]McKenna H, Wilkes M. Optimising sleep for night shifts. BMJ. 2018;360:j5637. Published 2018 Mar 1. doi:10.1136/bmj.j5637.责编｜亦一 米子封面图来源｜视觉中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