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长随笔】山的那一边

文摘   2024-11-15 20:49   陕西  



山 的 那 一 边

文 | 王进智


每一个中国人都有一个山那边的故乡。远在大地的尽头,我的故乡神木也在山的那边。神木县城,是近二十年中异军突起般崛起于黄土地和沙漠交织地带的一座现代县城,应该属于西北地区最具有现代风格和气派的豪华县城了。几十年来,面对它的快速发展,我有时感到激奋,有时也会陷入恍惚,但很多年下来,我已慢慢地适应了它。因为这里有一座山,它叫东山,这是一座山那边的山,是神木县城周围最高的一座山,是一座我可以时不时沉浸其中旁观万物、回归自我的山。


我上东山,喜欢选择清晨时光,那时喷薄而出的太阳,像投入湖中的石头,激起了满山沟的雾霭,我穿越雾,仿佛升腾般地往高处攀登,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拾级而上,山顶的麟宝塔突兀般地明亮起来。阳光携着风掠过身体与脸颊,温暖中透着凉意。回头身后,整个城市落了下去,笔架山也显远小。环望四周,我总是不由得遐想无限:一切都这么偶然!地球如果再靠近太阳8厘米,生物将不复存在;忒伊亚星不撞击地球,月亮不会诞生,嫦娥奔月的八卦无从谈起;生命的诞生需要苛刻的条件,而每一个生命的出现仅是亿分之一的概率;那七十多亿人中的相见和错过,你有多少感叹和联想都不足为奇。


随着太阳的升高,对面远处的二郎山逐渐明亮起来。二郎山整体呈南北走向,山脊上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庙、殿、亭、阁一百多座。二郎山山体特别像骆驼双峰,所以文人墨客称之为驼峰山;1518年明武宗朱厚照出巡路过此地,看见这个山特别像案头笔架,又赐名为笔架山。二郎山距今已有近600年的历史,自明朝开始,山上以二郎庙为主庙,供奉着擒龙治水的二郎神,二郎山因此而得名。相传,窟野河因巨石挡道,经常洪水泛滥,民不聊生。一天,二郎神前往昆仑城(即石峁古城)拜见黄帝,途经神木闻哭声震天,原来是窟野河又发洪水,危及百姓。二郎神当机立断,劈开巨石疏通河道,并命龙王派兵驻扎窟野河东岸治理水患。自此,窟野河两岸的百姓开始免受水患祸害。百姓为了纪念二郎神和龙王的丰功伟绩,将劈开后留在窟野河西岸的大石称为二郎山,并在二郎山上修建二郎庙,永远祭祀二郎神。尽管有李二郎(李冰的儿子)、赵二郎(赵昱)、杨二郎(杨戬)之说,但无论是谁都是因为他们治水有功,老百姓需要的是庇护,能提供庇护的就是神。其实二郎山是一座佛、儒、道三教合一的宗教圣地,这在全国也是比较少见的。麟州(神木旧称)人民在宗教信仰方面的中庸之道或文化融汇能力,由此可见一斑。我对对面的这座山最感兴趣的其实是诸神殿。这个地方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老百姓谁都不敢得罪,所以也体现在他们杂乱的多神教的信仰上。这座诸神殿就是人们在修建了各座寺庙之后,还生怕遗漏了哪位神仙而特地建造的,如此用心良苦,是智慧的无奈,还是无奈的智慧,字面上的答案似乎并不重要。


站在高处,再望山下的县城,是一沟的钢筋水泥森林。一个现代化城市悄然崛起,全国百强县屡屡进入单位数名列,高速公路的高架桥和遥远的火车汽笛声,把这座年轻的城市和全世界链接起来,链接是当今世界的主题,链接也是摆脱孤独的良药。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煤田开发,这个沉寂的山沟便喧嚣起来,黑土变成了黄金,全民免费医疗,上学三免两补,老人日间照料中心,当地政府的一个个惠民举措石破天惊。随着石峁遗址的大规模发掘,和着改革开放的节拍,这里超常规的神速发展,使得两亿年前的红火热闹又开始在这里上演,资源变成能源,产品变成商品,光热温暖波及了全中国、全世界。漫长的历史轮回中,侏罗纪恐龙的声音(5D动漫视频中的神木)和这火车汽笛的声音如出一辙。喧嚣是历史的必然,沉寂也是历史的必然。没有喧嚣的乡村是安静的,但那种安静更是一种无奈和无望,或许喧嚣是现代化的特征,也是生机勃勃和欣欣向荣的特征。这钢筋水泥森林下面是亿万年前埋葬的真正的原始森林。30亿年的地球,六次生物的灭绝,人类文明在这个长河中如弹指一挥般短暂,而这弹指一挥中,朝代的更替又与地球生物的更替如出一辙,一切并不是偶然,也不是巧合。


西北望去,杨城若隐若现,长城墩台渐渐清晰。杨家满门忠烈,麟州家喻户晓,血战金沙滩,杨家八弟兄,杨六郎与穆桂英,十二寡妇出征几乎人人都能讲出来一二。这些都是历史长河中的一个个片段,然而这些片段在历朝历代都有惊人的相似。杨城村里经历了千年风雨的五指柏可以作证,经历千年风雨的长城墩台可以作证。长城的走向和400毫米降水量线在中国大地上基本重合,也即黄仁宇在《中国大历史》中讲到的:“十五英寸等雨线”从中国东北向西南,当中的一段与长城大致符合。历史的演进与人类对食物的争夺也是重合的。当干旱期来临,等雨线南移,游牧民族牲畜无草可吃,就要南下抢夺农耕汉民的农作物,战争由此而生。当湿润期来临,游牧民族水草肥美,游牧和农耕边境自然就安宁许多,在中国的气象研究中或许能够给中国的历史找到一些底层逻辑的痕迹。


总是清脆的鸟叫,把我的思绪又一次拉回了山上。太阳已经一竿子高了,穿过树林,把斑驳的影子投影在灰白的水泥地上,清晰又陆离。几棵杏树榆树槐树无规则地杵在边上,倒也自然。“花退残红青杏小,榆钱飘落嫩叶俏。”山畔上几棵不知名的小花放肆地绽放着自己的青春,红色、黄色、粉色,草木尚且如此,何况人乎!春天本应属于它们的!自然的法则是无情的,早已设计好的那套程序运行了几亿年。人非草木,而人的自然法则又何尝不是这样?一个个行色匆匆,为生活奔波的人们,又有几人懂得这只看不见的手?山还能屹立几亿年,树也可能再活几百年,而人,幸好还有文化内核,给自己赋予意义,也赋予能量,才有了爱与悲伤的无休无止的缠绵与传承!


(本文选自《延河》上半月刊2024年10期)






王进智 陕西神木人,有作品见于《延河》《陕西日报》《榆林日报》《延安文学》《神木》等报刊,陕西红柠铁路有限责任公司党委副书记、董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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