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曾晨辉
●朝阳
我的朝阳
将我的江河湖海照得灿烂
但它同时对我撒下弥天大谎
给我披上青春
披上激情
披上诗歌
却从未向我透露
衰老的消息
死亡的路径
明天也有朝阳
我会用白首迎接它
我会用沧桑款待它
我会借它的光
为自己撰写墓志铭
百年之后
如果我墓志铭上
还发出温馨的光
那是我走过尘世
朝阳烙下的疤痕
●百姓
年轻时
百姓叫我干部
我不喜欢他们这样叫
我说
我也是百姓
他们嘿嘿几声
说
你是百姓？
百姓是什么你懂吗
几十年后
我看到无数起早贪黑
在卖豆腐
在卖小菜
在卖南杂
的人
仍然为一二块钱
争得脖子都粗了
我看到无数下岗工人
拿着微薄的退休金
仍旧笑呵呵活着
仍旧对人说
活着就是个好心态
我看到无数人挨了命运的重击
忍住痛楚
在生活中微笑
我才知道
我不是百姓
我所经历的苦难
在他们眼里
估计比糖还甜
百姓的苦难
像递交天书一样
早交给了佛祖
或宿命
尘世是他们渡劫的
大河
我是站在大河边
迷茫
不知何去何从的
人
●桃花源
桃花源就是
陶渊明躲债的地方
他欠了皇帝与朝庭的债
逃避至此
君为轻民为贵
这是一个局
钻进去
焚烧你的五脏六腑
还要让你谢皇恩浩荡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这都是债
陶渊明尝还不了
无数个士大夫尝还不了
躲吧
躲到王土之外去
一直僵尸般呆王土之内
陶渊明明明白白
他亦设一个局
无王土
无战乱
无男尊女卑
无男盗女娼
他用一壶洒
添上一个梦
画
世外的山
世外的水
世外的人
他躲开了
皇帝的债
他躲开了
王土内的债
内心
又背上了债
躲开了吗
躲开了吗
后世的隐者
如果不学桃花源
就觉得欠了债
王土之内
又压上了新的包袱
●爱情
爱情就成了泡影
坟墓
警幻仙子的魔咒
●老城
●山歌
就是傩戏
很多人
想把它加工成新山歌
入伙
一拉就成了豹子头
火拼了王伦仍旧让人看不起
山歌想与民族唱法
拜为金兰兄弟
一拜就成了王伦
成了祭品
搞山歌的人胡子白了
山歌唱老了几代人
山歌自己长生不老
山歌成了孤寡老人
山歌的内容天天在更新
山歌就是艺术的
道场
越唱越鬼
越唱越听不懂
山歌死了几百年
唱山歌的人
天天在喊魂
●麻雀
六十年前除四害
麻雀是敌人
新化于书记带千万人
将最后一只麻雀
赶走
六十年后保护环境
麻雀是宝贝
隔璧王猛子用汽枪打了五只麻雀
差点判了刑
我已近花甲
一只麻雀的波澜起伏
比我的人生更精彩
●夕照
从来未计较
夕照何处消逝
月亮何处升起
从来未计较
青春哪年沉落
暮色哪年相逢
尘世的万物
看上去混沌无序
任夕照高一脚低一脚
行走
直至最后一线光
从我身上穿过
落入黑夜
●我
市井卑微活着还经常说
自己某亲戚在朝庭做大官
知足常乐活着还老吹牛
自己某朋友是长沙首富
这就是我
这就是我
在一片混沌无知里
昂首挺胸活出了
神气
老之将至
忽然看到另一个我
百孔千疮
半昏半睡
像一栋危房
即将倾塌
而又在风中抖瑟自己的神气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