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十八班专栏】文字只一勺,中有千千结:黄镌《老城十二巷》品读 | 李先平

乐活   2024-08-28 11:01   湖南  

文字只一勺,中有千千结

——黄镌《老城十二巷》品读 


文 | 李先平


《老城十二巷》是作家黄镌(镌子)的中短篇小说集,是一本由《自序》和《大戏窝》《小扇坊》《童大胖子》《黄雀子飞飞》《皮影儿,渔鼓儿》《小西门的裁缝铺》《同福来》等十五个故事组成的文学作品。

如何告别?有凝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有轻盈,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读完镌子的《老城十二巷》,才读懂她的告别是凝重与轻盈兼有。一边告别,一边不舍。不舍的是老城那永远有着野生、蓬勃的力量。不舍的是哪也管不着的当地人的德行,拧、韧、犟;不舍的是可能再也不可复制的那个年代的人间烟火。


这几年我渐渐喜欢上几位画家写的东西,比如黄永玉先生,丰子恺先生,汪曾祺先生。他们画的东西,自然不必多说。这些先生写的东西,我有空就拿过来读。这些东西有料,但不炫耀;特立独行又觉得和蔼可亲;是神人却食人间烟火。正如餐饮界的一句经典名言,“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往往只有出色的厨师才深谙此道:接地气,不油腻。镌子正是这样一位“厨师”。

作为一名作家,独特性只是相对优势,深刻全面了解自我,深挖生活却是永恒的主题。在熟悉的地方游泳,这是一个常识。正因为是常识,往往很容易被忽略。看看书中作者恨不得捧出一切家珍:花鼓戏、渔鼓、皮影戏、麻山锣鼓、糖画、宁乡山歌、宁乡卤菜(美食)、包子、盘扣旗袍……这些地方非物质文化遗产,都在作者笔尖飞翔起舞,展现着巨大的魅力与蓬勃的生命力。可见她对于地方文化的关注与研究之深,绝非一日之功,这般的如数家珍,皆因作者赤诚与深爱。

《老城十二巷》正是以这种姿态创作出来的一部有腔调的温暖之作。

镌子本着责任与担当,历经多年,写出一部视野开阔、风姿绰约的属于大宁乡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百科全书,一部对宁乡老城的记忆之作,一部应景的提气之作,一部作者呕心沥血之作。

镌子笔下《老城十二巷》,以千年古城宁乡为底蕴,延续百年风云和几代人的努力,始终保持着野蛮和强旺的生命力。它的街街巷巷,旮旮旯旯,山山坳坳,水水边边,都氤氲一种特殊氛围:它是一首首波澜不惊的山歌民谣;是一本波诡云谲的传奇话本;是一部个性张扬的人性话剧;是一个“大戏窝”。

捧读《老城十二巷》,我凝神静气欣赏间发现,品读小说,也好比文学创作,同样要静得下心。由于作者在讲故事的过程中,时不时穿越回到现实,令读者读起来有点烧脑。其实这正是作者的高明之处。“文似看山不喜平。”从这一点上看,文学创作同书法创作是一脉相承的。比如为什么很多书法大家写字都取斜势?因为把字写端正,大部分人经过一定时间和方法的训练都能够做到,而高明的书法家都在斜中取正,也就是我们说的“奇正相生”。正所谓,“纵复不端正者,爽爽有一种风气。”

另外,作者在小人物命运和大事件叙述两条线上的用力也是不一样的,其主要发力点是前者。但“草灰蛇线,伏延千里”,令读者无时无刻不浸润在浓浓的时代烙印之中。这一点在《大戏窝》中表现得比较明显。这种“浓妆淡抹总相宜”的创作手法,正是作者的高明之处。

好了,不吊胃口了,我重点解读一下《大戏窝》和《同福来》。

《大戏窝》不大,大多数写的是老城小人物的悲欢离合。《大戏窝》不小,是一部近现代百年民族抗争史的缩影。正如作者所言,宁乡是一座千年古邑,漫长历史中传承下来的民俗风情浩如烟海,这片土地上滋生出来的民间文艺更是精彩而独特,值得她的笔尖去停顿和抚摸。宁乡花鼓戏便是这块土地上开得最喜气、最铿锵、最有活力的一枝。作者采用小说散文化的手法,加上方言、山歌、民谣的合理使用,大俗大雅,使得作品增加许多沧桑感、沉淀感、真实感,平添了几许回味和嚼劲,接地气。

花鼓戏是宁乡人最主要的精神食粮,这些腔调早已在耳朵里响着,在心里流着。锣鼓一响,神清气爽。作品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大戏窝》里的主人公原型或许不是某个人,但他们都真实地生活在作者身边,他们热爱花鼓戏的故事,作者从小就耳熟能详。比如爱戏如命唱花鼓戏的同年娘,拉花鼓大筒的杨爹爹首席。所以当年那个总趴在戏台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上演员看的镌子如今在写《大戏窝》时能气定神闲,得心应手。看她把开春班的大师父,二师父,师兄妹青峰、红英,六弟(刘八字刘玉山)七妹(宋招弟)写得活灵活现,人情味十足,就晓得镌子本尊分明就是一个冒尖的“排笔”师傅。

“那时我总趴在戏台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上的演员。看小旦。小旦眼睛似游鱼戏水,喜、怒、哀、怒、嗔、痴、乖、傻,就是一脸的戏;身形如小蛇爬坡,进、退、摇、摆、颠、顿、转、回,方寸间就是千山万水。看小生。小生唱腔清亮高昂,正调如流水回环跌宕,小调如黄莺婉转悠扬,一腔一调合弦合槽;身稳如青山,唱念做打,拳掌指腕,手眼身法步,勾绷骑盘踮,一招一式都是真功夫。”“杨爹爹当年是花鼓剧团的首席琴师,角儿指名要他伴奏,就是因为他包腔包得好。小弯小腔,大开大合,他保管不洒汤,不漏水,不丢弦,不荒调,都能给人烘得悠悠的,托得稳稳的。他的琴声能出悲哀,出欢喜,出风骨,出味道。”(镌子:《一打花鼓就是一家人》)

人们常说,经商当学胡雪岩,我要说得好好学学人家同福来的几代胡老板。胡雪岩做的是大生意,一般人够不着。同福来做的是小买卖,咱老百姓都摸得着。《大戏窝》传递的是精神食粮,《同福来》传递的是让人一饱口福的宁乡米粉。我也是一枚资深吃货,我曾经问过好多业内老师傅湖南米粉好吃的秘诀,他们告诉我的秘诀,说穿了就是没有秘诀。餐饮是个良心手艺,服务的都是乡里乡亲,虚头巴脑的东西注定长不了。“立口碑要几代人,砸招牌只要一夕。”同福来新掌门人顺子在恪守商道和祖制的同时,也收获了幸福美满的爱情。如果胡雪岩泉下有灵,不知道羡不羡慕他这位胡姓小兄弟呢?

在新旧碰撞,大浪淘沙的当下,如何不忘初心,稳住阵脚呢?其实作者开篇就给出了答案。就隐藏在《大戏窝》二师父同青峰苦口婆心的一句话里,“怎么高兴怎么唱,花鼓戏活不过三代。花鼓戏要留原味、保特色,也要弃糟粕、养正气,取人之长,堂堂正正才能活下去!要是我们唱戏的离腔走调、忘腔顶板,敲锣的镇不住堂,拉琴的托不稳调,靠走歪路子,卖油盐荤腥,你好意思拿人钱不?不管做哪行,拿钱要拿得心安理得,做人要做得堂堂正正,是不?”

我深信最美好的记忆会唤醒我们的灵魂,让我们追求更多,燃起我们内心的火焰,也给我们的心灵带来平静。镌子不着痕迹地想要把心中的珍藏与记忆传达给读者,或许正是出于此举。

张大千先生评价画有三美:曰大,曰亮,曰曲。这个评价对小说同样适用。

所谓“大”,指的不光是画的尺寸和篇幅大,而是角度要大,要开阔。就是一张小画,也要能从小中见大,虽小景而有大情。所谓“亮”,是指一幅画能给在众人的作品中最为突出和醒目,让人一眼见到,就能为它所吸引,所震撼。所谓“曲”,就是画里面有股曲折不尽的意思,让人不能一眼看穿,而是感到余音袅袅。

镌子的《老城十二巷》与这三点虽说不是严丝合缝,但已经在路上,而且行了很久了。

当我走进《老城十二巷》,我感觉自己是幸运的。你曾经以为生命中失去的那些,又在某个地方与你重逢,给你惊艳。纵有千般不舍,千千心结,从《老城十二巷》走出来,便一一有了答案。

 (本文已发《达州晚报》,图片由作者提供)

 

【黄镌简介】



镌子,原名黄镌,宁乡人,现任宁乡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毛泽东文学院第十八期中青年作家班学员,《宁乡文艺》编辑,小说集《老城十二巷》获2020年湖南省作协重点扶持作品项目。

 

【作者简介】



李先平,笔名湖南丑石,丑石乱弹。系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毛泽东文学院第十八期中青年作家班学员,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现为特步集团职员。书评《找寻精神的原乡》参评第八届鲁迅文学奖。


编委:谭速成
编审:谢小玲
编辑:李小红
版式:卢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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