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我凝视的一切|梁京

文摘   文化   2023-10-27 08:38   美国  

艺术家Yoko Ono的作品 Cut Pieces/ 梁京摄于Japan Society, NY.

我凝视的一切

今晚他们用坦克给她的眼角带来安详

我明白:在移民文学中,少数人的苦难已进了坟墓。*

我想到那一天,在教室里,偶然发现的一张二战时轰炸机的照片;他说:“奥斯维辛后,写诗是残忍的,更是不可能的。”*

成群的天使在战壕里为他们宽衣,覆满坑洞的半地下空间:我举起双手,腾空,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然后放下。

为什么骨缝里常年的积雪令我们寒冷?

很久以前,我提起那句来自爱尔兰南部的遗言:人和墙纸,无差别的腐坏。*你透过窗帘的白光飞速地吻向我,我的手在你的衣服下面,愠怒地,磨锉生机;

然后有些厌烦了,霜藓和甜莴笋,椅背上复杂的几何形图案将我们的一生像这座房子一样折叠。

我抽出鞭子,狠狠去抽打那些令我们痛苦的东西。(我总以为这样就代表结束)

类似的馈赠以更谦卑的方式被燃毁在密苏里的一个漫长冬夜,五英里外,郊狼用舌头舔舐沟畦下的死水;一张嘴正引诱着另一张。

(你应该明白,忠贞,就是置她于死地的罪。)

洗澡时,你的双手用力搓揉腋下黄棕色的毛发,温柔且亲和的——慰问——一位种族主义者的——尖锐。

这并不稀奇,在这里,普拉斯也被说成种族主义*,他们有太多的修辞来充填饥饿;

时而像昆虫的进食,重眼里敏捷的触角,用起飞时的速度——翻滚,抵达我无瑕的体征。

没过多久,你在我肚子上射留下的液体,已经被野鹅衔走,然后用它孕育出更新的生命(它的命运会不会比我更好些?)

红色,紫色,儿童不习惯用形容词,他们说:沙砾——色。

夜里,花簇拥碾着花簇,慢慢将共生碾成一种死亡。她说:

“我已经和电流一样纤细了;”那深悬在被子里的握力——劣质面包和小麦的残渣——被床扫推撞到地下。足够恶毒的,一种近似我母亲的生活方式以幽灵的形式麻醉着我。

一个无名之辈,用沾满花粉的食指,晃动脱落的狼蛛;从此,我被它束得更紧了:

傍晚在我床边,她继续卖弄地讲那些战后的故事:坐下,起身,把半截猪肋骨安置在凝固的板油中,慢慢挺出的

一根线,在墙纸上游走。没有尽头。

我爱这类舌头的政治,直至房间内饲育出一种冒犯的寂静——对,最小的政治就在这里——比如说:此刻。

现在,至于我拥有的一切——新的凝视,一枚子弹和洗得发亮的羽毛,他的脸——在地中海边界的某棵树上筛落。

接着——还是老样子,我们背过身去,见证短暂的毁灭——日落。

你的来信:“模糊,有很多漂亮的语言;艰苦的生活;另一边的一瞥——太阳,池塘里的涟漪,爱。”*

假如可以如此简单,假如

你踏着淤泥失重地朝我走来,我该为此而感到快乐吗?

与它们相比,你伸出结实的门牙,站在门的一角,然后,一动不动。

所以天可以黑了,

草地上,我们:两颗石头。

26/10/2023

*:化用Ocean Vuong诗歌《即便这样》中:“众所周知,黄皮肤的痛,在美国文学中,已变成黄金。”
*:新法兰克福学派学者Theodor W. Adorno在The Dialectic of Enlightment中的句子。
*:传说为英国作家王尔德的遗言。
*:缘由是诗人Sylvia Plath的书The Bell Jar在当代美国诗谈有白人至上主义的嫌疑。
*:艺术史评论家Jan Avgikos与我的来信中的句子。

梁京,安徽合肥人,出生于2002年3月。就读于纽约视觉艺术学院(SCHOOL OF VISUALARTS)。现在居住于美国纽约。曾在《诗刊》、《中国校园文学》、《星星》、《青春》、《诗歌月刊》、《青年作家》、《山东文学》等刊物发表散文与诗歌。出版诗集《长夜集》。
SilentEastPoetry, 是一个关于艺术家梁京个人的线上艺术与诗歌平台,专注于诗歌的分享与艺术项目的实施过程,此线上平台由诗人本人负责掌管。


沉默的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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