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和日I 唯愿无事常相见
文摘
生活
2023-04-24 22:49
四川
阴雨天，沈念从杭州回来和我吃饭，我们一起走在行人很少的街上，巷子里依稀有胡乱攀爬着盛开的蔷薇花。等车的时候有香樟花落到我的头发上，他伸手问我怎么头上会有花。然后他站在街口给我买冰淇淋，抹茶色的脆筒，香芋味的雪球。接过手我就站在街口吃，他站在一旁点烟。风吹得有点冷，但我们都很开心。我们来回走了很多遍，风一阵一阵地猛吹，他的工作电话不停，我们被迫落座一家烤鱼店预备吃饭。一份烤鱼、点了几种配菜，要了一份花生米一份拌黄瓜。鱼好了，沈念朝我碗里剥了很大一块，他依旧细心，但是却可以清晰地感受出来他并不开心。
工作的事务长期无止境地侵扰他的生活边界，每日手机开机后便是数不清的消息和电话，甚至在开车的时候也常常要被迫接电话。他的皮肤被晒黑，眼神不再清澈，只剩下执意留下的长发作为对抗世俗压迫的象征。他的头发染成孔雀蓝的颜色，挽成髻，平日里会别上木簪，那是他所喜欢的方式，我亦尊重他。隔日和沈念约好见面，要去鹤鸣茶社喝茶。我站在公园的入口处等他，旁边有一位卖草编物件的手工艺人。一张折叠椅，面前立出一根细短的竹节，上面挂着草编螳螂、蚂蚱、和蝴蝶。模样清新好看，两元一个，大的五元。等人的间隙，我一直站在一旁观看，驻足观看的人不少，购买者却寥寥。于是我不禁开始思考，是现在的人审美发生了极大变化，还是这些民间手艺脱离了生存土壤。客观来说草编物件的模样仍旧是清新好看的，只是城市的孩子已经脱离了和草编对象接触的环境，使得他们无法和它们（螳螂、蚂蚱、蝴蝶）产生记忆连结。他们的生活被电子产品、课业功课、兴趣班所蛮横地几乎全然填充，进而与自然里的动植物接触匮乏，感知匮乏，于是自然很难对这样的手工艺品所喜欢。再者，时代的富足与便利，为他们带来了更为宽阔的见识。他们去到动物园，看狮子老虎熊猫，于是自然难以再将眼光聚焦在“螳螂、蚂蚱和蝴蝶”这样的平凡的小物之上。毕竟，时代使得他们不再是以前那群可以躺在草地上看云吹风，下河洗澡摸虾的无忧无虑的孩子了。
“螳螂、蚂蚱、和蝴蝶”在一定程度上和孩子们陌生了，孩子们和自然陌生了。
此外，鲜草编的物件实在保存期不长，虽然价格便宜，可是倘若它是以一个“一次性消耗类”产品出现，必然就使得它的传播度和流传度不高了。花几元买下一个，放在屋子里三五天便失去了味道，甚至受到南方“回南天”的影响，潮湿发霉，最后弃而置之；它最有价值的一刻反而是存在于相册的存在了。
还在出神，沈念已经到了，绕到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自人民公园南边一路走到北边，看花谈话，穿梭在草木葱盛的林子里和蜿蜒的小径上。园中有一不小的湖，春水是深翠色，湖上许多划船娱乐的人，我们倚在石桥上，枝檐层叠，碧水荡漾，春色正好。我们共同感叹着现代商业化的船只在这样的小湖之上也备受欢迎，实在是人们从身体里想要亲近自然。时值阳历的四月下旬，石榴花已经开了。园子里零星散落几棵，有的枝干垂到湖上，一点点的橙红色轻轻点映在湖里，是中式园林独有的意境，很是赏心悦目。两人都舍不得走，只好静静地在一旁的海棠林的亭子里坐下。过后我们坐在鹤鸣茶社看戏喝茶，沈念点了竹叶青，盖碗茶盛着，他适时地细心续水。节目由评书、片段式的川剧节目组成，看客可以随意吃茶聊天，磕瓜子吃点心，故事内容的听取凭君随意。
先前早有在媒介上观看过戏曲节目，只是亲眼所见之时还是有所不同。虽然在表演形式的创新上将配乐改编为当下大众喜好的欢快旋律，甚至表演者都无需开口亲唱，我还是有所震撼，这也许是文化的魅力。当听见对于变脸表演者的介绍时，时年二十二岁，心里由然升起一种敬佩和感动，是一种对于传统优秀文化传承的感动。
散场后，温度升了一些，我们在路边买了一串糖油果子，两个人蹲在路边分着吃，毫无顾忌、内心自在惬意。行人来往不绝，纷纷侧头看过来，我们很大方地边笑边吃，一起形成一道独自的结界，把外界隔离出去。等我嚼到第二个的时候，小贩已经被城管赶走了。难怪付钱时，老板只念叨着“快些拿，我要走了”。沈念几日后便要离开，只好提前去青羊宫看了那棵百年银杏树，叶片翠绿着。我和沈念都很喜欢观里燃的线香气味，像是艾草的香，让人有一种清爽洁净之感。
途中走到一隅安静的亭廊下，两个人安静地坐着，把头枕在美人靠上面，默契地闭着眼都没有说话，风从耳边拂至面上，感受变得很轻很轻，可以听见石缸里鱼儿吐泡的声音。在有白鹭闲步滩头的河廊上，我吹着河风看波光粼粼的水面，沈念在抽烟。他说满脑子都是诗。什么诗，我问。他吐完烟用普通话给我读：“五月天气里，和风日照红，枝头青杏好，窗外晚霞浓”，是他写的绝句。夜色将迟，两人饥肠辘辘，落座一家路边的米线馆，要了两份面食。温热的食物下肚，吃起来很香。再到烟火小市之时，各色食物铺面袭来，我们已无肚囊装下任何食物。只好坐在一处叫“桂花苑”的居苑外面，喝路边小酒。向年轻的老板要了一杯日出、一杯夏日之恋，颜色橙蓝好看。
沈念讲，杭州无这般人间烟火气。最后，再次辗转去了夜晚的宽窄，人依旧拥挤不通，在巷口的一个小贩处买下两支木簪，沈念动作熟练地给我盘发，把发簪别上。之后再进了小馆去听曲看戏，方才满足的分别回家。这日游园，没有太多情绪的起伏，心里平静如水，却深切地感到一股由忠的欢愉和富足。癸卯年 三月初
梅子酒
倘若你来访我
我不在
可以坐在门前和我的花说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