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苑清谈
成为父亲
赵德清
《父恩》是本精美的书。从封面设计到书名题字，从版面编排到腰封策划，无不饱含着作者的心血和出版社的态度。“有这样的父亲，村庄的一切依旧会永恒成立。”“孝义、倔强、温情、勤力、豪情、暴躁、怪古、促狭、乐观、慷慨。这些词语既是一个父亲的脾性，也是他的办法。”封推上的这些精准的荐语文字，和少年与牧鸭父亲的隔河相望的封面图景，让我久久不敢翻阅书中的文字。
读懂《父恩》，需要一颗虔诚的子女之心。我们一无所知地被父母带到这个人世间，在面对父辈、感知父辈时总有一种神秘的情愫萦绕在心里。很小很小的小时候，父亲在我们心目中是无所不能的。但是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随着知识的积累、眼界的开阔、欲望的延伸，父亲的形象从伟岸到渺小，在我们的世界里渐渐远去，甚至消失。书中用“坏稻剥好米”自嘲“儿子比父亲优秀”，虽然是以乡亲的口吻说出自己的无奈，何尝不是作者无法自我解释父恩的伟大，就与无法自证清白一样。让读者相信，甚至崇拜这样一位普通农民身上闪亮着的“父恩”光辉，凭什么？！朱自清将父亲的形象用“背影”定格到文学史上，只有那么一丝丝感动，就让读者潸然泪下。但是，如何认识父亲、评价父亲、书写父亲，《背影》并没有正面回答。读完《父恩》，我才知道，作者的勇气来自何处。对，“儿子就是儿子”，哪怕父亲用“儿老子”向不断长大的儿子妥协，“父亲仍旧是父亲”！为人子女，当唯有感恩之心孝老敬亲。
读懂《父恩》，需要一颗纯粹的文学之心。关于《父恩》，有人说是报告文学，也有人说是纪实散文。作者也认为，这是“非虚构”写作，是“回到现实之中，承认和成为生活的本身”。但在我看来，只有在文学的层面上阅读或者评价，这本书才能得以成立，而且也是作者创作的目的和根源。文学离不开现实，但文学绝不是现实。文学只不过是人类精神世界里的“现实家园”。因此，我们要把这本书当作文学作品来阅读，而不是当作新闻报道、人物传记什么的。阅读时，我们在书中追寻的不是“父亲的真实”，而是“真实的父亲”。书中的所有叙事与描写，真实与否对于读者并不重要，而且即使作者努力确保“非虚构”，但任何事物只要到了“下一秒”，就不是“这一秒”，所有的阅读只不过让文字勾起我们的记忆或者思绪。这样的阅读，才是文学的阅读。这样的创作，也才是文学的创作。虽然作者每天都要一大早从城里驱车到乡下看望一下年迈的父亲，物理上的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心理上其实却历经着从城里到乡下的距离。父子的代际差别，与城乡的二元差别，甚至于时代变迁存在的诸多差别，都在作者作为一名作家的身份感中烙下巨大的伤痛：人生“求而不得解”的事情太多太多。
读懂《父恩》，也就懂得如何成为父亲。作者的《念母十章》获得第四届丰子恺散文奖时，我就在猜测他如何写父亲。果不其然，《父恩》面世。“一辈父亲的疼痛，半生领悟的恩情”，向我们道出作者的内心秘密。父亲所期于我们的不过是长大成人、平安幸福，我们怎能苛求父亲永远伟大、无所不能。我们本身都是平凡的人，接受平凡、享受平凡，是《父恩》传递的人生真谛。
本文原载《扬州晚报》2024年12月17 日“大家说”专版
【艺苑清谈】专栏作家
赵德清
扬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高邮市文联主席，中国小说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1972年出生，长期从事新闻宣传和公文写作，近年来专注文学创作，创办微信公众号“汪迷部落”，出版短篇小说集《风雨墙》，主编《风雨集》《风物集》等“汪迷部落·珠湖文萃”丛书10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