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元寺、宝通寺……坐满了抄经的年轻人
乐活
2024-09-05 13:43
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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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去苏州玩，好几份攻略都说可以去西园寺体验抄经。我愣了几秒，脉搏跳动。中国人骨子里爱做作业的基因燃起来了。站在抄经阁门口往里望，比亭台楼阁绿树琉璃更吸引我的是，安静的年轻人和专注的脸。
这几年各地寺庙都火了。年轻人去拍照，去素菜馆，去喝咖啡，去摸石板路上晒太阳的猫咪，去挑些喜欢的手串和福袋，一年整一个新活。今年是抄经。回武汉的路上我打开手机搜索“归元寺能抄经吗”，才发现，原来归元寺的抄经室早就坐满了人。
小时候被作业折磨，心想等我长大就好了。长大被工作折磨，心想还不如回去做作业。人生总有一些不如意的关头，想逃避，但又不能完全逃避，只好上点玄学。几个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同事都偷偷私聊我：“你么时候去啊？带一个。”
目前，武汉归元寺、宝通寺都可以抄经，免费免预约，不需要带笔和本子，只需要购买一张10块钱的寺庙门票，在下午3点前抵达抄经处即可。接近40℃的高温，我们把三炷香插进香炉，突然涌上一种莫名的使命感，像黑神话里的上香存档点，调息一下，状态拉满。悟空去取经，我去抄经。大家抄经的原因各不相同。有的是好玩，有的是练字，有的是祈福，有的是修身养性，有的想免费吹空调，有的要拍照，有的全都要。很早我就看到有人分享抄经的照片，新中式的旗袍，挺拔的背，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朋友圈蛮特别的一道风景。
而我此次抄经，是为了更为宏大的目标和理想：不回消息。抄经时需要静下来心来，关闭手机。一句“抄经在，勿扰”就可以不再查看和回复不愿意面对的消息。很站得住脚的理由。
不费什么工夫，走过罗汉堂，就能看到归元图书馆门口立着「抄经处」三个字。还没进去已觉凉快。“这就是心静自然凉？”“有空调！”同事小路大步走进去，把热浪甩在身后。哦，是冷气自然凉。和想象中严肃的场景不同，这里没有僧人念经，也不需要双膝跪下接过经文。抄经处乍看跟学校的自习室、上班的办公室并无二致，里面坐满了人。
“来抄经吗？”门口两个师父边扯家常，边指了指身后的书架，“各种经文、佛像都有，可以抄也可以描，桌子上有笔，抄完交给我们或者带回家都可以。”不同的经文摆成不同的小山，一摞摞的，像老师办公室里的卷子。我火速浏览了一下各篇经文的字数，在心里估算抄完的时间。去年三月，归元图书馆建成，抄经处应运而生。“来的基本都是年轻人。再凉快点还要热闹，蛮多人会坐在外面写。”
归元寺的抄经处有室内、室外两个空间，室内与图书馆一体，室外对着庭院草坪，一颗巨大的许愿树上挂满红色丝带。大家低着头，认真地落下一撇一捺，像写暑假语文作业的你我他。每张桌子上都摆好了笔墨纸砚，文竹、吊兰、丽娜莲和百合点缀其间。温柔的风吹过书卷，前调是纸香，后调是墨味。置身其中，不自觉调整起呼吸和仪态，呆了一会儿就会放松下来。门口的师父并没有用审视的眼光看待每一位抄经的人，相反，他们更像住在我隔壁的邻居，一直在聊早上的米是几多钱一斤买的。亲切。
无独有偶，江对面的武昌宝通禅寺，也在去年差不多的时候设立了抄经处，位于藏经阁旁边的《谈心》编辑部。和归元寺亲切的自习室风和江南庭院风不同，宝通禅寺的抄经室设在了金碧辉煌的殿堂之中，古典大气。屋顶的吊扇风很大，把走马灯吹得荡荡神。抄经阁中间供奉着一尊佛像，檀香阵阵。
宝通寺的肖师兄热情洋溢，对每一个路过门口望而却步的人抛出橄榄枝：“不要紧，随意进来看，来喝口水休息哈子。”有人问：“抄经是搞么司啊？”他蛮接地气地回复：“就是描红。”有人问：“坐哪里咧？”他幽默地说：“哪里凉快克哪里。”讲完自己也笑了。“小孩子来我们都建议描佛像，也好玩些。”肖师兄是个情绪价值给蛮足的人。
看我描的是佛像，他会特意跑过来看，然后夸两句：“几漂亮啊，没有一步是败笔。”晓得的是描红，不晓得的以为是我画的。归元寺的桌子上摆放了一张“抄经礼仪”，里面写了抄经的步骤：先洗手，然后静坐三分钟，关闭手机等电子设备。可以点一支香，但“无香也无妨”。
抄经笔是金色的，每一个写过的字都在闪闪发光，最后连手都开始发光。我选的是《吉祥经》，一个小时左右抄完。这是近几年少有的不看手机也不和人交流的时刻，像进入一场开卷考试，没有戾气也没有焦虑。小路先交了卷，“老师说我不合格。”她拿回经文，笑着对我说：“忘记写名字和日期了。”
鹿鹿是武汉人，今年过年去归元寺烧香的时候，无意发现这里的抄经处。她体验了一次，发了篇笔记，意外收获了几千个赞。为了解答留言里三镇网友的问题，她先后去了宝通寺和古德寺。“宝通寺也能抄经，古德寺暂时没有。”去了几回，鹿鹿发现自己蛮享受抄经的过程。她每周至少去一次，就这样坚持了半年。“好像上瘾了一样，抄经会让人更有耐心，心情也平静很多。”
也有静不下心的时候。冬天，寺庙的猫会钻进抄经处，好几次跳到她正在抄写的经文上，让她不得不停下来，搓揉它们的脑袋。像她这样的人蛮多，肖师兄讲：“抄经阁很多熟面孔，蛮多人几乎天天来。”他用了一句很禅意的话：“你来抄经，就像把一颗珠子放进了盒子，哪天缘分到了，你就会打开盒子，把这颗珠子拿出来。”
但我觉得年轻人爱上抄经好像是件蛮正常的事。跟之前流行的咖啡、手串和福袋比，抄经显得不那么商业化，跟做义工相比，抄经又更加自由。比起花钱购物或者全情投入，抄经只需要付出一定的时间和精力就能达成，短暂、轻松，也够沉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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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完经我问小路有什么感觉，她说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大家坐在教室里写卷子，老师在讲台收卷子。周围倒是真的有蛮多学生。刚好是暑假的末尾，有几个女孩抓紧最后的假期来到武汉旅游。她们在寺庙抄经，祈祷新学期一切顺利，考试不挂科。
有一说一，抄经的时候，我发现心其实很难静下来。抄写的过程更像一种机械的习惯，哪怕没有手机，白天的工作和生活的琐事也会像突然弹出来的消息，在脑袋里出现，不消掉就会留下一个小红点。偶尔我会提醒自己“在抄经，冷静点”，然后看一眼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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