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开镰以来，来旺他们一家人连续奋战了好多天，终于抢在一场大雨到来前把地里的小麦割完了。实际上，那场大雨到来之前全村大部分人家的小麦都收割完了。庄稼人一年的收成就在这几天，谁敢不着急？麦子如果遭了冰雹，一家人明年就要挨饿。三年自然灾害把整整一代人都饿怕了，这时候宁可累趴下，也不敢叫庄稼受半点损失。
又过了一段时间，各家地里的莜麦、谷子、黍子、胡麻等各种庄稼也都陆续拉上了场院，趁着天气晴好，许多倒出人手的人家已经开始碾场打谷了……
又忙了一个多月，秋收总算进入尾声，天气也渐渐有了寒意。
这天，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来旺说：“大，咱们家地里就剩下圪塄帮畔二分山药还没起，别的营生也就是个头头点点了，您和我妈慢慢地拾掇哇，我打算出去学一门手艺，最近一两天就想走了。”
马有成老汉听完儿子的话，一边往嘴里扒拉饭一边把眼睛看向了老伴儿。
“看我做甚了？你是一家之主，这事你拿主意！甭一有事就往前推攮我。”甭看张果花平时呜呜喳喳的，关键时候还挺传统，坚持要老头子先表态。
马有成把嘴里的饭三嚼两嚼咽了下去，“你叫我拿主意，那我就给拿个主意。儿子，你有这个想法挺好，指望在家抛练这一亩三分地多会儿也没多大个出息，这二年大的身体好多了，你就放心地出个哇。”
马有成对儿子的想法完全支持，说完他又扭头看看老伴儿。
张果花这才开口：“说哇我孩儿也是那识文断字的人，学甚也不难，就是不知道你打算出去到甚地方学手艺？学甚的手艺？”
“妈，我早就打听好了，冀北县不是有个银匠村了，在全国也可出名了。我有个同学在那儿了，自我回来，我们一直有书信来往。前几天，那个同学回信了，说他也不想在工地上受苦了，我们商量好，说是一起去学银匠手艺。”来旺一五一十地跟父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待清楚。
“昂，这是跟捏那头说好了？”张果花听完反问了儿子一句，其实也就是在说她已经听明白了。
接着又说：“说哇，你也这么大了，有些事自个儿拿主意哇。你要想好了，妈没意见。”说完看了老汉一眼，“你大也支持。”
“支持，支持，肯定支持孩子么。”马有成赶紧表态。
“其实自从我的手受伤以后，就跟同学一直在写信商量拜师学艺的事。”为了让二老加深理解，来旺又给他们把行业的远景分析了一下，“我思谋学银匠也许是个好出路，以后人们慢慢地生活都好起来了，买金银首饰和各种装饰品的人就多了，到那时这个行业肯定会吃香。”
马有成放下手里的饭碗，接住儿子的话说：“银匠自古以来就是手艺人中最吃香的，你要真能学会这门儿手艺，一辈子吃穿过日子就不用发愁了。你从小心灵手巧，做甚也细心，这碗饭大觉得也挺适合你吃。”这时候，马有成忽然又想到一个非常要命的问题：“就是不知道人家那边收徒弟要不要跟咱们要钱呀？人家总不能白教你哇！”
“大，听说不用学费，而且还管吃管住，大不了学徒期间不给工钱，我看顶多给师父白干三年也就熬出来了。”来旺知道自个儿家的家底儿，赶紧跟父母说宽心话。
“昂，这个好，大这一辈子就钻在个村里头，外前的世道甚也不懂得，以后出了外前就全靠你自个儿跌搭了。”马有成语重心长地安顿着儿子。
“快欢欢儿吃饭哇，不吃我就折摞饭场呀，早点给孩子收拾东西，明后天还走路了。”张果花打断了父子俩的谈话。
当天夜里来旺没有睡好，辗转反侧想了好多。其实他对自己选择的路子也没有十足的信心，往前走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套用父辈们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瞎人骑瞎马，瞎走瞎颠跶。
第二天晌午吃过饭，来旺就去当村润年家小卖铺去买出门要带的零碎东西，马有成套起马车和老伴去打谷场里拉小麦秸秆，准备冬天喂牲口和烧火用。
来旺一进润年家的堂屋，就见玉梅正和兰地妈、拐白活、二葫芦、药罐罐他们几个碾子沟有名的闲人凑在炕上打牌。
来旺问：“玉梅，你们家今天不是在南坡起山药了么，你咋没去拾山药去？”
玉梅回头笑笑说：“嘿嘿，我来倒酱油正好他们几个耍了，凑不齐人数，我就上来零时顶个数，一会儿要是有别人耍了，我就去地里拾山药去。对六，谁要了，快点——”
“黄天在地大忙时节的，除了你们几个闲人谁捏还来耍牌？一半会儿没人来替你，你几时才能下场场？一会儿你大你妈在地里起下一大片山药等不见你，不着急？”来旺这口气完全像是在说自己个儿的亲妹妹。玉梅从小就跟在来旺和三小眼儿的屁股后头耍，那时候经常挨呵斥，早听惯了，来旺也已经习惯了用这样的口气训她，半点儿不她把当外人。
“唉，叫你说的我也不想耍它了，我走呀，来哇和牌！”听来旺这么说玉梅就吞吞吐吐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手中的扑克，打算挪身下场。
“哎！哎！哎！玉梅，这把还没耍完了！你走了，这账咋结？”兰地妈见玉梅要走当时就不高兴了。
玉梅被叫住，一时走也不是在也不是，迟疑着有点拿不定主意。没留神拐白活从炕梢一出溜跳下了地，提溜着拐棍来到了来旺面前，指着来旺的鼻子阴阳怪气地说：“呀，呀，呀，俄说这个来旺呀，你是人家玉梅的甚了么？人家凭甚用得你管了？我看你是狗拿耗子，管得真宽呀！”拐白活一条腿有点跛，是个拐子，因他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耍钱鬼，村里人就送了他个绰号“拐白活”，碾子沟这一带的人都称耍钱鬼叫“白活”。
“咋啦？！我说玉梅你不愿意听了？那你又是玉梅的甚了？我说玉梅跟有你求相干了？呃！”来旺一看连拐子也敢上来诈唬他，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待续）
制作团队
文/武天顺 主编/赵林 责编/金铃
主播/云晓 插图/七丹 语音剪辑/赵林
本集群播/武天顺、赵林、金铃、青青草、知风、汤哥。
作者简介
武天顺，网名栀子花开，内蒙古商都人。少时钟情文学梦，青壮却念起生意经，人老梦不配，拿笔再耕耘。
主播简介
云晓，配音人，喜欢文字，喜欢声音。用声音记录历史，用声音理解生活，用声音传递故事，用声音成就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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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商都，满文意为流水打漩涡的地方，即水漩。水漩文学是内蒙古商都县本土文学自媒体，由从军二十多年退役归来的军人赵林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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