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来旺和拐子一路拉拉扯扯吵吵嚷嚷直奔村委会。后头跟着玉梅，还有村里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闲人。
一进村委会大院，迎面正碰上支书祝来恩提着一个包要出去。
“郭柏华，你这又是咋了？”老支书满脸犯愁地斜瞅瞅郭拐子那张脸，边问边扭身，“来，来，来，有甚事都来办公室说……”说着把他的古董公文包往腋下那么一夹，前边带路，把一干人领进那间又黑又旧、窗户上连几块完好玻璃都没有的办公室升堂断案。
现在的村委会就是原先的生产大队，因年久失修已是很破旧了，大队部原本一排五间整齐砖前脸的“职能部门”，时移世易，有的退出了历史舞台，有的改变了功能，整个完全变了样。当年那些人气超旺的大“室”，诸如文艺活动室、会议室、民兵训练指挥室等，现在都用土坯子把门窗给砌了个严严实实，不再向群众开放了。只剩下东上首那间最小的“室”还在发挥着革命余热，担当起了目前碾子沟最高行政机构——村委会的办公室。据张会计说，选小室做村委会办公室是为了冬天里省烧的。现在不再搞运动、开大会了，村民们都各自忙各自的，闲下来都愿意往村里几家小卖铺里钻，吃点喝点耍上一阵扑克麻将那有多乐呵，谁没事还来村委会找不自在？上头有什么新的文件和精神，大喇叭里一喊，上传下达一下就完事了。倒是拐白活、药罐罐、二葫芦……他们这几个“名人”隔三差五总还是要来“走动走动”，有时半月十天不见人，村委会几个干部还得合计合计，是不是他们中间谁又出什么状况。
“来，来，来，进来的都坐下，有甚事咱们坐下说。”老支书等几位都坐下后环视了一周，清了清嗓子，“我说老郭呀，你都甚岁数了，跟个孩子闹腾个甚劲儿？多大的矛盾至于闹到这程度？”
拐白活真名叫郭柏华，只有在极庄重的场合，这个名字才会被提及，平时大多数时间，同辈人当面或私下会叫他郭拐子，在小一辈的心中，他就是“拐白活”。
“孩子？！”拐白活听支书说来旺是孩子，“腾”的一下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祝书记，你说这话我就不想听了，他来旺也是二十好几的后生了，莫非还不懂得个四六？祝书记！你可不能偏三向四啊——这事你要不给个公正的处理，我就是破上这条老命，也要去告他，大队不行，我就去公社，找派出所、法院……总得有个说理的地方了哇！你是当时不在跟前，那天在润来家小卖铺，那个闷桶，差点儿要了我的老命。把鼻梁骨都给打断了，你看——你看，我现在疼得，挨都不能挨——”说着拐白活呲着黄板牙把那张糊满胶布的皱巴脸伸向了支书。
“行了！老郭，你坐下哇！你们这事其实我早就听人跟我说了！是你在小卖铺非要拦下玉梅跟你们耍钱，大忙季节的不让人家下地帮家里做营生，说话还不好听，惹毛了来旺才打得你……”祝来恩见郭拐子又拿出了那副讹人跌皮的惯用架势，就沉下脸敲打他。
“你不要听他们胡说——”拐白活刚坐下又弹起来。
“坐下！有理不在言高，坐下说我能听见！”支书语气更严厉了。
拐白活坚决不坐下，扯着脖子接着说：“他来旺那天就是成心欺负俄了，你是不知道——那天他一进门就拉了个丧门神的脸，二厾五话就骂我们那伙耍钱的人，骂玉梅还捎带上俄们，一点儿也不给我们长辈们点儿脸。啊呀，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上前跟他理论，结果——你看看哇，我这是活扎扎叫捏欺负了！谁叫俄是孤人了，那莫非没个说理的地方了……”拐白活打着哭腔，一副含冤受屈呼天抢地的样式。
“你说你冤枉了，那好，你说说来旺他开头跟你说甚了？做甚了？是咋个横行霸道才让你看不顺眼的？来，来，你给我说说！”祝支书面沉似水，打破砂锅问到底。
“哎呀呀，老天爷有眼了，反正当时小卖铺坐了很多耍钱人，就那个贼小子来旺当好人，指鸡骂狗，明是教训玉梅了，其实就是骂我们这伙棺材瓤了，叫我们这老脸往那个儿搁呀？我看不惯就上前跟他理论，猛不防那个贼小子劈头盖脸地朝俄就抡过来了。啊呀呀我快六十的人呀，跟他那个老子同年二岁的，能吃架住他这么个弄舞了？那个闷卜浪还下黑手了，我在碾子沟住了这么多年了，那受过这窝囊气了，今天我破上老命，也跟他闹到底——”这口恶气拐白活说啥也咽不下。
门口传来一阵哄笑。这阵儿，连村委会大院门外那帮唠闲嗑的人们也都围过来看热闹了。听拐白活这话，活像个受气的孩子，众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老郭，你看，这就是你不敢说真话了哇！门外有这么多人在，其中肯定有不少是知情的，这儿还站着个玉梅，咱们都一把年纪了，说话办事要实事求是对不对？我听说来旺当时只是劝玉梅快去地里帮家人起山药去，话说得没毛病！是你不想半路散了牌局，拦住玉梅不叫走，说话还带刺儿伤人，这才引发矛盾的，对不对？这个前因后果咱们得搞明白！”祝来恩极力忍住想笑的冲动，面上保持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那他也不能动手打人！”拐白活手指着自己的鼻梁说，“你看看我鼻梁骨，肯定是叫他打断了，出气还震得心疼了。要是今天他不领上我去看，去检查，我今天黑张卷上我那包圪卷儿行李，搬了他们家住——”拐白活边说边转脸朝四下展示了一圈他那乱糊着白胶布的鼻梁。说来说去还是要钱，不给钱决不罢休。这一点，祝来恩在看见郭拐子的时候，早就想到了。
（待续)
制作团队
文/武天顺 主编/赵林 责编/金铃
主播/云晓 插图/七丹 语音剪辑/赵林
本集群播/句号、汤哥。
作者简介
武天顺，网名栀子花开，内蒙古商都人。少时钟情文学梦，青壮却念起生意经，人老梦不配，拿笔再耕耘。
主播简介
云晓，配音人，喜欢文字，喜欢声音。用声音记录历史，用声音理解生活，用声音传递故事，用声音成就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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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商都，满文意为流水打漩涡的地方，即水漩。水漩文学是内蒙古商都县本土文学自媒体，由从军二十多年退役归来的军人赵林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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