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来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唉，其实我也是不知道该怎跟你说了，才决定悄悄走的。我这回出去就是碰碰运气，学成学不成还两说了，闹不好这次出去就流落得没影儿了，跟你说也确实不知道该咋说，我是盘算着等有了着落再给你写信，顺便给我家里也报个平安……”
“那你也不能拍拍屁股偷悄悄儿走了哇？全村人大大小小都知道咱俩的事情，老老少少都等得看笑事儿了。那天那不是拐白活说了，捏笑话我是你的甚了！其实我也想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知道，在你心里，到底把我当成甚了？”
来旺不敢看玉梅的眼睛，瞅着旁边的大树直挠头，“当——那个，哎——玉梅，你想让我把你当成甚了么？”
“这是我问你了，又不是你问我！抛绣球也得有个人来接了哇！你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就甭走！”
“啊？玉梅，那个玉梅，你看，我——我倒是想法多了，可想把你当——那个当媳妇了，可就怕是剃头的挑子——一头儿热呀！”
“谁说一头儿热了？明眼人都能看见，莫非你不知道我心里早就有你了？”玉梅往前走了一步，“我可看好了，一头热的是我，莫非你也热了？我倒要看看你的这颗心究竟是热的还是冷的！我的这颗心反正是热的，就算数九寒天也能把你热化了，你莫非不知道？”
“我——，我就是知道，又能怎抬了——”来旺没来由心酸了一下，不敢看玉梅的眼睛。
玉梅又往前一步，几乎和来旺脸对脸了，来旺甚至能听到玉梅咚咚的心跳声。
“马来旺，我跟你说，我今天就想知道，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你给个痛快话！”
“唉！你的心我知道，可我还是得出去学手艺呀，你也知道，我受苦是受不成，出了两天外工还差点打坏手，怎也得出圪学点手艺为生了哇，不了你说哪有钱娶你了，就算娶了你哇，怎养活你了？！”
还没等来旺说完，玉梅一下伸出双手，抱住了来旺，踮起脚，嘴唇在来旺的唇边轻轻一点，飞也似的转身跑了。
来旺一时间像在云里雾里，等缓过神，发现玉梅给他手里塞过来个东西，伸开一看，是个用布包起来的小包。
来旺捏捏小布包，看这个样子，里面像是钱，着急就喊，“嗨！嗨！玉梅，你回来！给你！我不能要你的钱！”
然而，除了惊起树上落的几只家雀，来旺的喊声没起到丝毫的效果。玉梅头也没回，早跑远了。
“嘿嘿，行了，甭喊喝了，人家走得连没影儿也没了，快欢欢儿上车哇。”马车上的田大叔笑眯眯地说。
来旺只好上车，又回头向小树林那头望去，他看见玉梅也停住了脚步，正回头看他。他便朝玉梅挥了挥手。
“唉，这份情呀，够你狗子还一辈子喽！嘚儿——驾！”田大叔轻抖了一下缰绳，大青马立刻精神抖擞，扬蹄前行。
玉梅跑了十来步，拐过弯就停住了。冬日里的阳光晃在雪地上有点刺眼，玉梅掩住身子，向刚才停马车的地方偷偷望去，只听得田大叔“驾”的一声，马车迅速从玉梅的视线中消失。玉梅一手提溜着铁簸箕，一手捂在嘴上，早有那不争气的泪珠一滴一滴地从脸颊上滑下来，玉梅不知道，这一别，啥时候才能再见面。
来旺坐在田大叔的马车上，始终不敢回头看身后的人儿。马蹄声哒哒哒，就像踩在来旺的心尖上。那种疼只能含在眼里，如果它落下来，就当是风迷了双眼……
马儿拐出村口，把身后的村庄甩的越来越远，来旺裹紧身上的衣服，想让自己的心饱满一些。
……
来旺一路辗转来到冀北县时，同学金海泉早已南下谋生去了。
那天来旺出了冀北县车站，按信上的地址找到了金海泉的家时，海泉妈妈告诉他，海泉在家等了好一段时间也不见人来，就跟着亲戚家的孩子下广州做买卖去了。听了海泉妈妈的话，来旺呆在那儿老半天，一脸的失落和无助。海泉妈妈说：“那孩子，你要不就前在我们家住下哇，明天叫海泉大给你问寻点营生做算了。”
“不啦，不麻烦您啦，我还是前到银匠村看一看哇。”告别海泉妈妈，来旺独自奔银匠村而去。
当来旺再次提着行李卷走下一辆漆皮斑驳的破旧班车时，银匠村已经到了。银匠村看起来挺大，地势也平坦开阔，人家稠密且排列有序，房屋院墙古旧，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街巷也是横平竖直，买卖铺子不少。老家碾子沟，就座落在山沟里，整个村子没几处平坦地方，这三户那五户，稀稀落落还歪七扭八，那像银匠村，有一种整齐划一的美。
一条看起来年代久远的公路从银匠村当村穿过，沿路两侧有许多金银玉器的店铺，字号招牌显眼，造型各异，有新有旧。新式招牌的店面看上去洋气一些，挂木匾老字号招牌的店面透着沧桑感。街头行人并不多，安静中还有一种神秘的氛围。
来旺先来到一家招牌崭新的银器店，问人家收不收学徒，柜台里的老板头也不抬地扔出一句：“不收！”
来旺又瞅瞅这家店，心里暗自琢磨，这种新式店面里金银玉器摆得琳琅满目，这是以卖货为主，老店应该是以加工为主，感觉应该到老字号店里去试试。
到了一家老字号店里面，进去一问，人家也是冷脸相待，冰冷的一句“不收”，再也不抬眼看他。
无奈来旺还是挨家挨户问下去。然而，那一句又一句的“不收”，让他一颗火热的心彻底凉了。
看看天快黑了，来旺拖着两条灌了铅似的腿朝一家小旅店走去。旅店的老板娘见有人来了，笑语盈盈，“小兄弟，住店呀？”
“嗯，想住了嘛，住一夜多少钱？”
“管饭十五，不管饭十块。”
“行，住就住，管饭。”
“来，登个记。”
登记完，交了钱，男主人提着暖壶端着脸盆肩上搭一条新毛巾，把来旺领到后院的一个房间。进门来旺发现房间里已经有一人住下了，一位衬衫雪白的中年男子盘腿坐在炕角正惬意地抽着烟。房间里是火炕大通铺，陈设老旧，一看就有年头了，像是由过去的车马大店改造而成，虽然说土房土炕吧，但打扫得还算干净。
“小兄弟，吃甚呀？”瘦店主临走时问。
“有莜面没？”
“有。热汤凉汤？”
“热汤。”
“行，那你等等。”
来旺把提包放好，洗了把脸，收拾收拾把行李卷展开铺在炕席上，坐下跟炕上抽烟的男子客套了几句，得知这位白衬衫大哥姓夏，是个四处跑买卖的，常来这家店里落脚……门声一响，瘦店主就端来了一笼热腾腾的莜面窝窝和一碗热汤，放到当地厚重的高腿大方桌上，跟来旺说：“灶上一直蓄火的了，所以饭来得快，小兄弟你趁热吃，还有啥吩咐你随时喊我就行。”说着放下饭就出去了。
（待续）
制作团队
文/武天顺 主编/赵林 责编/金铃
主播/云晓 插图/七丹 语音剪辑/赵林
本集群播/青青草、武天顺、智勇、金铃、知风、邢德龙。
作者简介
武天顺，网名栀子花开，内蒙古商都人。少时钟情文学梦，青壮却念起生意经，人老梦不配，拿笔再耕耘。
主播简介
云晓，配音人，喜欢文字，喜欢声音。用声音记录历史，用声音理解生活，用声音传递故事，用声音成就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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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商都，满文意为流水打漩涡的地方，即水漩。水漩文学是内蒙古商都县本土文学自媒体，由从军二十多年退役归来的军人赵林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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