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毒死亡的宠物狗“乌冬”和“烧麦”。（受访者供图）
宠物中毒引发不少宠物犬主的担忧，他们开始给宠物狗自制嘴罩，用小车载着遛狗。 宠物犬主开始分享一款地图标注小程序，在上面可以标注“疑似投毒点”等警示性标语，也可以标注“宠物友好商场”。
文｜南方周末记者 刘怡仙
南方周末实习生 孙琪
责任编辑｜谭畅
两只心爱的宠物犬“乌冬”与“烧卖”疑似中毒死亡后，李珊觉得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很恍惚”。她没想到，这样的事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该案成为较早被传播的广州宠物狗中毒事件。
2024年11月16日，广东省宠物行业协会通报，近期陆续收到广州地区多起宠物狗疑似中毒报告，初步统计已确认有超过40只宠物狗因疑似中毒死亡，主要集中在11月8日前后。受影响地区包括广州市多个区，除花都区和从化区以外，其他各区都有相关病例，其中白云区、海珠区和番禺区报告的病例数量较多。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
大范围的宠物中毒引发了不少宠物犬主的担忧，开始想办法给宠物狗自制嘴罩，用小车载着遛狗等。他们认为存在人为投毒，希望尽快侦破案件，追究投毒者责任。
已有行政立案
荔湾区周门街石桂里公园的草坪不大，却是周边多个老旧小区的游乐园，周末有许多小朋友在这里玩耍。
贝灵顿梗“乌冬”是这片草坪的常客，其主人李珊形容它酷似绵羊，形象类似史努比，总是引得许多小朋友围观。雪纳瑞“烧卖”是李珊今年养的小狗，4个月大。
11月8日21：40，李珊用电动车载着“乌冬”与“烧卖”到草坪玩耍。那天的广场依旧很热闹，李珊先后遇到了几拨小狗，它们还围在一块争食。1小时后，李珊带着它们离开。
23:25，“乌冬”开始呕吐，呕吐物是一些草和狗粮。起初，李珊以为它仅是食草后消化不良。但三四次呕吐后，“乌冬”吐出白泡，李珊察觉出异常，立即将其送往医院。
送院时“乌冬”精神状态还好，医生判断是肠胃炎。但很快，“乌冬”开始亢奋，四处乱窜，并出现大小便失禁。医生认为是中毒迹象，随即通知李珊要进行透析治疗。凌晨时分，能做透析的医院并不多，李珊只能动员朋友，四处寻找医院。
此时，李珊想起晚上一同散步的柯基犬“格格”，联系其主人后，得知其已在宠物医院治疗。格格一岁多，体重仅12斤，在草地玩耍时便已出现呕吐症状。进院后很快接受抢救，凌晨2点左右死亡，医生诊断为“药物中毒、高钾血症”。
1岁8个月的“乌冬”在历经3小时挣扎后，也出现心肺骤停，急救无效死亡。医生给出的死亡诊断是“拟中毒”。“眼睁睁看着它死去真的很难受”，李珊说。
8日晚，还有一只萨摩耶和哈士奇到草坪玩耍。两只宠物犬的犬主称，由于体重较大， 45斤重的萨摩耶坚持到次日早上9点左右才出现症状，但毒发后很快死亡。哈士奇送到医院检查后，已是肾脏衰竭，目前仍在输液治疗。
“乌冬”与“烧卖”死亡后的第二天早上，李珊便到石桂里公园察看。她记得，前一天晚上几只小狗一反常态地聚在一小块草坪上。在白天的光亮下，李珊能明显看到一处焦黑的草皮，大概一个巴掌大小，底下的土壤是湿的，“可能是液体”。
11月9日傍晚，几位犬主陆续赶到石桂里公园，在另一处小狗停留的灌木丛中，他们发现碎南瓜、鸡骨头、肉碎等物体，并现场报警。当地民警出警后，让他们到派出所做笔录。
李珊了解到，办案人员曾到石桂里公园对可疑的物质及土壤取样，并到“乌冬”就医的宠物医院调查取证。萨摩耶犬主则表示，办案人员收集了死亡犬只的毛发和中毒的哈士奇血液进行检测。但截至19日下午，宠物犬主未获知案件最新进展。
荔湾区彩虹街道办事处接受媒体采访时称，他们已于11月10日组织人员用高压水枪冲洗现场，做了消杀处理。
2024年11月17日，广州荔湾，石桂里公园。此前，多只宠物犬在草坪上玩耍后中毒死亡。（南方周末记者 刘怡仙 / 摄)
中毒宠物仍在增加
在荔湾石桂里公园的宠物狗中毒后不久，社交媒体上，不少广州宠物犬主发布信息称自己的宠物狗疑似中毒死亡。
佛山市执业律师姜皓之也是宠物犬主，得知疑似毒狗事件大范围增加，他在社交媒体发帖，协助宠物犬主收集整理受害犬只信息。不久后他与广东宠协建立协作。
“目前案件相对分散，警方基本上分片区进行个案处理。”姜皓之了解到，公安部门对此非常重视，一直与广东宠协保持联系，排查是否存在通过网络进行有组织、有预谋的犯罪。
11月14日前后，知名治疗犬、“狗医生”Eddie在前往番禺上课时，疑似遭遇投毒死亡。社交媒体上流传着Eddie主人在朋友圈的信息，“下车上了个厕所，甚至没有误食”。这引起了许多宠物犬主的担忧，是否仅通过闻嗅，便可导致大型犬罗威纳中毒身亡。
广州海珠区一位犬主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在11月8日下午带着三岁的拉布拉多犬沿街散步，途中确定没捡吃东西，只是闻嗅。晚上8点后，拉布拉多出现呕吐，“突然发狂，在家里奔走”。25分钟后，该宠物犬在医院死亡。
该犬主表示，当时没有意识到可能涉及大范围毒狗，于是当晚将尸体火化，没能留存证据。8天后，犬主报警，警察调取监控后称没有发现投毒嫌疑人，目前仍在调查。
姜皓之在收集宠物中毒信息时，也注意到“吸入式中毒”问题。截至11月16日，他收集的信息里暂未有可明确证明是吸入式毒药导致犬只死亡的证据。在犬主报告的案例中，经过检测的毒性物质主要是磷、异烟肼。
李珊说，此事让许多养狗人士感到心惊，她不停地收到宠物犬主的进群邀请。在社交媒体上，也有宠物犬主自制狗狗防毒嘴罩。
与此同时，宠物犬主开始分享一款地图标注小程序。在这款小程序上，人们可以自行增加标注宠物有关信息，比如“疑似投毒点”“毒+宠物极其不友好”这样的警示性标语，也可以标注“晚上九点半后小狗聚会”“宠物友好商场”。一位深圳大学生在使用小程序后，还提出建议，需要宠物犬主实名注册才能使用，以避免“坏人趁机看哪里好投毒”。
11月17日，广东省宠物协会工作人员表示，40只宠物犬中毒的统计跨度是从10月初至11月16日，覆盖范围为广州市辖区。其中，大部分数据是此前的统计，也有近两天的。
姜皓之告诉南方周末记者，目前报告的中毒宠物犬数量仍在增加，19日晚刚接到一则宠物犬主报告，他的金毛犬于18日中毒死亡。
萨摩耶“咖啡”在石桂里公园草坪玩耍后中毒死亡。(受访者供图)
投毒者的法律责任
李依涵是北京畅颐园小区宠物投毒案的当事人，在网上以“Papi妈妈”被人熟知。2022年9月，她的宠物Papi与其他10只宠物狗遭同小区居民投毒，其中9只死亡2只重伤。此后，李依涵开始自学法律维权。
在她看来，宠物中毒身亡后，宠物主一定要抓紧时间溯源，寻找毒物。同时主动报案，向警方提交宠物的呕吐物、排泄物，这能帮助核查投毒的物质。
李依涵认为，投毒物质、剂量、宠物价格，都会影响后续案件的侦破走向和量刑判决。她建议发现宠物中毒后，宠物主要及时了解附近是否有其他宠物出现类似的中毒症状，互相沟通，统计被毒害的宠物数量、总价。（详见相关报道《北京宠物狗被投毒案：宠物如何定价，犬主能否诉精神赔偿》）
北京市盈科（兰州）律师事务所王重律师则提到，宠物主也能自行找相关的检测机构进行检测。检测结果“能作为重要线索提供给警方”，但并不能作为司法证据。
至于投毒者涉及的法律责任，姜皓之认为，投毒者有可能触犯投放危险物质罪，尚未造成严重后果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重伤、死亡或者使公私财产遭受重大损失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同时，如果投放的毒物属于禁用剧毒化学品的，还有可能构成非法制造、买卖、运输、储存危险物质罪。如果是向特定的场所投毒，可能构成故意毁坏财物罪。如果发生人员伤亡的后果，还有可能构成故意伤害罪、过失致人死亡罪等。
在疑似草坪投毒的石桂里公园，不少孩子在此滑滑板、骑车。也有家长表示担心，一两岁的小孩喜欢滚草坪，到处乱摸，可能误食有毒物质。
（李珊、李依涵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