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石满玉的散文《群英嫲嫲的搪瓷杯》
文化
文学
2024-10-21 00:00
湖北
群英嫲嫲的搪瓷杯
石满玉
老父亲今天又犯糊涂了,硬说手上的水杯不是他的,吵着要我们去找他的杯子。为了使他安静下来,我和母亲配合着装模作样找杯子,但父亲在边上亦步亦趋,眼见摸鱼不成,干脆假戏真做,我埋头整理起厨柜来。忽然看到柜子的角落里立着一只陈旧的搪瓷杯,大红花、绿叶子、小黄花、红囍字,浅磕印……我记起了这只搪瓷杯曾被我们喝过水,泡过茶;也装过白糖,存过猪油……瞬间我又想起了另外一只——群英嫲嫲的搪瓷杯,那只一模一样的杯子,曾有一段时间经常出现在我家的小桌子上。对搪瓷杯深深的思念,从心底流淌了出来。在我小学三年级时,奶奶和爷爷经过再三考虑,决定带着我和弟弟从乡下转到县城读书,我们祖孙四人借住在实验小学对面的幸福巷里。但那几年为了爷爷的离休和奶奶的平反,两位老人不时要去外地奔走。而父亲在九姑粮站上班,母亲在隘口乡下种地养猪,于是我和弟弟经常会当一段时间的留守儿童。虽说农村的孩子早当家,一般的家务活难不倒我。但毕竟当时都还不满10岁,母亲在家难免担心,她晚上常被恶梦惊醒,不是梦见我提水时掉到了井里,就是梦见我做饭时烧着了房子……万不得已,母亲找到群英嫲嫲,拜托她照应一下。群英嫲嫲是母亲的好朋友,听母亲说她在县委会当打字员时,因胆小怕黑,每天晚上都是群英嫲嫲来宿舍陪她睡觉,一陪就是好多年,直到1962年母亲下放去农村后才分开。此后母亲在乡下务农,群英嫲嫲在城里做工,各自结婚生子。但她们的友情并未因分开而中断,就像我家后山的清泉,晶莹透亮、涓涓不息。我记得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母亲来到县城,群英嫲嫲定会丢下宗映伯伯和五个孩子,依然像少女时一般,陪着母亲睡在一起彻夜长聊。为了让提心吊胆的母亲安下心来,此后只要奶奶爷爷不在家,群英嫲嫲就经常出现在这间逼仄的小屋里。她进门总是先放下手中的布包,目光迅速在屋内搜索着,发现水缸的水浅了,转身提着桶就去井里打水;看到地上有煤灰,拿起笤帚撮箕就扫;更是忘不了查看煤炉,顺手换上一块蜂窝煤,仔细调好炉门……每次收拾一番后,群英嫲嫲都会察看简陋的案台,看看我俩的吃喝是否充足。有时会说:“明天叫我家奶奶多炒点菜,给你们带点过来。”我懂事地说:“不用不用,家里有菜,我自己会炒。”群英嫲嫲不高兴了:“在我面前莫装客气,你要晓得,我和你姆妈是最好的姊妹,不是一般的关系哈,我是把你俩当自己的伢!”弟弟忙不迭地插嘴:“我要我要,群英嫲嫲,你家奶奶炒的菜最好吃,我最喜欢吃,我姐姐炒的菜比猪食还难吃。”逗得群英嫲嫲哈哈笑:“真是个好吃鬼!放心,嫲嫲明天带好菜给你们!不过也不能光记得吃,要记得发狠念书哈,你们好吃的日子还在后头!”但对于年幼的弟弟来说,念书肯定不及美食有吸引力。他总是长久沉浸在对明天好菜的畅想中,不能自拔。虽然人趴在小桌前写字,但垂涎已经快滴到本子上了……第二天群英嫲嫲进门还是先放下布包,重复一套昨天的程序。等一切都妥贴后,再从包里掏出一只用毛巾重重叠叠包裹着的搪瓷杯,打开毛巾,把杯子放在小桌上。说是她家奶奶刚做的,还是热乎的,等会就直接吃,又叮咛一番才匆匆赶去上班。这是一只当时很常见的搪瓷杯,白色杯身正中有一朵热烈的红玫瑰,深浅不一的绿叶环绕着花儿,紧挨着一朵同样被绿色簇拥的黄花,怒放的花儿娇媚而明亮,一个红艳艳的大囍字被花儿托举着。奔放着春暖花开、喜气洋洋的光芒,这束耀眼而温暖的光,照亮了眼前低矮灰暗的小屋。群英嫲嫲刚一转身,弟弟就急不可耐掀起杯盖,袅袅上升的热气带着浓烈的菜香,那是一碗豆腐烧肉。薄薄的、三角形的豆腐块闪耀着璀璨金光,同样薄薄的、长方形的五花肉片润泽着油光水滑,青白相间的蒜叶星星点点,交织缠绕的香味扑了上来,我和弟弟顾不了许多,直接拿手拈起,大快朵颐。其实群英嫲嫲家的日子也不宽裕,她有五个孩子,加上没有收入的奶奶,八口人全靠她和宗映伯伯微薄的工资。但她还是一周数次地给我和弟弟用搪瓷杯带菜,从一杯杯菜里可以看出她家有荤的日子廖廖,但我们爱着每一次杯子里氤氲的浓浓暖意。我常常一面嘴上谢绝着群英嫲嫲的搪瓷杯,一面又在心底热切盼望着搪瓷杯再次出现在小桌上。这杯子里有奶奶的记忆,又有母亲的温暖,因为有了这份家的味道,我和弟弟在那些独自生活的日子里,并不觉得孤独漫长。睹物思人,今天再次和母亲想念着群英嫲嫲,母亲感慨万端:“我俩认识快70年了,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群英姐真是个好人,她总是惜爱我在乡下受苦受累(“惜爱”在老家是同情爱护的意思),那些年帮了我数不清的忙。家里所有的床单、被里被面,全家一年四季的衣服,布料她都包了,只要店里有便宜合适的布头、处理品,她都留给我,每次给钱都是算些不算些(群英嫲嫲一直在合作社里卖布)……”“群英姐总是克己待人,一辈子节约。卖了一生的布,却没有穿过一件好衣裳。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抽点烟也是最丑的(“丑”在老家有便宜的意思)。还记得那年你回老家,去看她时买了一条好烟,等你走后,她硬是拉着我去那店里换了几条丑烟……”“岁月不饶人哪!群英姐今年也86岁了,耳朵听不清了,头脑也迷糊了,现在给她打电话总是说听不到,还总是把你爸爸叫做光亚(父亲名字:亚光)……”尽管时光飞逝,岁月匆匆留不住,但总有一些感恩的思念醇绵依旧。2024年10月20日
石满玉,女,祖籍安徽宿松,现居湖北黄石,七零后,退休工人,系黄石老年大学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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