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头条]曹茂海的散文《我去脚高过苗年》

文化   文学   2024-11-17 00:00   湖北  




我去脚高过苗年


曹茂海

脚高是三棵树镇的一个山村。四面环山,从东边山口进村。路很窄,路两边都停着车子。开车进村,走中间,不说让人,就是让车也颇小心。到了脚高小学,人挤人,车挤车,晃了一个半小时,才找到停车位。给权哥打电话,权哥说,你们站在小学门口,我来接你们。
权哥是一个苗家帅哥。加微时,他的微信名是权哥,我们就叫他权哥了。去权哥家,只能跟随权哥的屁股走。一路上,有不少人挑着担子,一边两只鸭子,一边几条活鱼。或者,一边是肥硕的猪蹄子,一边是饼状糍粑或整罐的米酒。我们呢,老尹提着王老吉,老陈和老许背着啤酒,我抱着一饼鞭炮。这阵容,似乎与脚高村的扁担大军有些格格不入,却因为,几个陌生人,去一个陌生的村寨,到一个陌生的人家,过一个陌生的苗年,不仅不觉得寒伧,反而有些得意忘形了。

过小桥,走水泥路,爬小坡,便到了一个巷口。进家门,得燃放鞭炮。脚高村,南边有炮竹,北边有烟花,在不约而同的鞭炮声中,整个山村沸腾起来了。从不同方位腾起的烟雾,给山村的天空增添了些许朦胧的诗意。很随意地走向坡顶,猛然发现,那腾空而起的不是烟雾,而是炊烟。炊烟啊,久违的炊烟,那一缕缕魂牵梦绕的炊烟,曾在祖母的脸庞掠过,在老家屋檐瓦缝里飘过,在村口的老槐树上飞过……半个世纪过去了,在脚高苗寨,在小桥流水一侧的吊脚楼,在绿树如云的脚高,缕缕炊烟升起了,如梦似幻,如歌如诗。我好想回到摇摇晃晃的童年,能听到祖母一声声深情的呼唤;我好想逃离喧嚣的都市像沈磊一样与鹅相伴,与大山为友;我好想沉醉如仙的李白喜从天降,剑如风舞。

我与老尹绕脚高苗寨走了一圈。到处是停放着的车,到处是三五成群地站着拉家常的人,时常能看到一对对挑着猪蹄挑着糍粑挑着米酒的扁担客。老尹说,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猪蹄子。老尹还说,这盛装的苗家姑娘有不同的服饰哟,有黑的,有红的,还有蓝的。我们找一个红装的姑娘问话。苗族有许多不同的分支,红装姑娘灿然一笑,分支不同,穿戴也不同。你们是外地来的吧,临别时,红装姑娘说,去我家吃饭吧。
到了吃饭时间,我们也请客人去家里吃饭。然而,主人的邀请只是一种礼数,客人真去,主人反而觉得尴尬。红装姑娘的邀请是真诚的,我从她转身而去的眼神里可以看出。
上更饭了——我们汉族人吃年饭叫上更饭——在老家,上更饭,我绝对是一个狂徒,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现时,到了脚高苗寨,我不言不语,唯恐一不小心坏了苗家的规矩。过苗年,吃年饭,当然是长桌宴:一个长方形的桌子,客人来了,再拼接一张长桌,四周摆放着小板凳;桌面摆满了盆装的叫不出名儿的各类菜肴,香气缭绕,真叫人眼馋;每人面前放着一碗米饭,一双筷子,一个酒杯。权哥倒很爽快,他指着一盆方方正正、光光亮亮的猪肉块,告诫诸位,吃这个时,不要说话。据那个爱笑的苗妹讲,这肉叫鼓藏肉,不言不语才吃得有滋有味。权哥有个哥哥,以我看,就是一家之主吧。哥哥端起鼓藏肉,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夹着,一人一块。权哥做了一个手势,大家都吃肉,都不声不响。坐在我左手边的是权哥的妈妈。权哥妈见我拘谨,不停地打手势,劝我吃肉,劝我吃鱼,劝我吃猪血,劝我多喝一罐加多宝……劝着,劝着,让我觉着,我就像那未过门的媳妇。
不对吧,坐在我对面的才是权哥未过门的媳妇呢。新媳妇颇富态,不苟言笑,穿着节日的盛装更显得端庄秀丽;她身边坐着女闺蜜,也盛装,也端庄秀丽,与我们攀谈,在一个劲儿地夸耀恒成的校园多么漂亮,老师多么优秀,升学率多么诱人。酒过三巡,权哥妈站起来,走进厨房,抱来饭甑,给每个人添加糯米饭。权哥的大哥很豪爽,坐着吃菜,站着喝酒,他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的那种快感,我能体会到。只可惜,我得开车呀,不然,我会与大哥痛饮三杯,喝个你不爱我,喝个人仰马翻。
黔东南人都说,苗年与春节一般隆重。站在脚高门楼前,一种愧疚而荒芜的情绪涌上心头:春节,我们在热闹而空旷的都市里匆匆走过,没有炊烟,没有鞭炮声;从微信和QQ里发出的红包和祝福,无法替代面对面的微笑与寒喧;轿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或是在羊肠小道上穿梭,绝对没有在长桌宴上的沉默和喧闹来得默契和真诚。腰包鼓起来了,手机忙起来了,防盗门装起来了……乡愁像一条船,在岁月的长河中渐行渐远。
我站在脚高门楼前,沉默。
说到此,也该隆重推介一番权哥了吧。莫急嘛,我这儿有一张五人合影。在双层吊脚楼前,权哥站在前排中央,抢眼一看,小光头,肉肉的,双手伸出的大拇指昂然挺立于腰间;细看,双眼皮,高鼻子,展唇露齿,笑容可掬。权哥左边是老许和老尹,两老满面含笑;右边是老陈和老曹,两老的右手也竖着大拇指呢。

这张被名之为“苗汉一家亲”的照片,是一个苗家小女孩的杰作,时间是2024年11月10日11时12分。时间像一条河,很多时候,我们在不知不觉中趟过。唯有这张被瞬间定格的照片,将成为我记忆中最简单而又最深刻的历史陈列。老实说,我不知道权哥姓什么,叫什么,做什么,却知道,权哥是脚高帅哥,是我们最纯真最可爱最难忘的苗族小兄弟。
认识权哥,杨金秀是媒人。杨金秀是鑫秀源餐馆的老板娘,苗族姑娘。某日,我们去鑫秀源吃火锅,杨老板说,过两天,脚高过鼓藏节,你们可以去那儿过苗年。杨老板还说,鼓藏节是苗族的传统节日,每十三年举行一次,每次前后十多天,其间举行杀猪祭祖、斗牛和吹芦笙等活动。杨老板还没有说完,我已心驰神往了。
怎么去?我迫不急待。
当然是开车去哟,苗寨那边,我安排人接待。
我们总不能两手空空吧。
鼓藏节最好的礼物是鸭子和鱼。
于是,我接通了权哥的电话,彼此加了微信。权哥说,鸭子和鱼太贵重,也太麻烦,买点儿饮料就行。

吃过长桌宴,我们被权哥一家人宠得有些心慌,也为我们过于简单的礼数感到羞涩。羞涩过后还是心慌,心慌过后还是羞涩。三天过后,当我写下以上文字时,我在笑,笑得好不自在,也笑得心悦诚服。
得走了,权哥送我们走过巷口。
我们异口同声:权哥,别忘了请我们喝喜酒!
在老家,没有人理所当然地去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家过节,在三棵树镇脚高村,我们做到了。在老家,没有一个家庭会倾其所有地去款待一群素不相识的朋友,在苗家鼓藏节,权哥一家做到了。孔子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在贵州,在黔东南,在凯里,在雷山,无数个像权哥一样的家庭,炊烟四起,酒香弥漫,笑迎八方客,同看万里山。

我们走了,苗年还在继续。稍有空闲,你去台盘村BA看球,去苗侗风情园村T养眼,去千户苗寨观灯,去镇远古镇戏水,去旁海旧寨捉鱼,去香炉山观日出……抬头,都是风景;闭目,都是故事。想来,你就来了;想走,你定然有几个温情的回眸。

曹茂海 1964年生,大冶市大箕铺镇人,湖北作家协会会员。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全国优秀教师”。在《延河》《中国报告文学》《散文选刊》《新作家》《读写天地》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百余篇。出版散文集、小说集、长篇小说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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