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明|| 南京路断片

旅行 2024-09-29 07:27 辽宁

吴晓明||南京路断片

为了给一位朋友送物件，早晨锻炼选择疾走到南京路西藏中路。来回16.5公里，三四个小时看洋眼。出徐家汇，衡山路汾阳路接淮海中路，到成都路高架桥下，转入人民广场；回来则沿南京西路逶迤着斜向西南，吴江路、威海路、陕西北路、长乐路。住在上海市，难得去城圈中心，在旧时生活圈子一路绕行，样样新鲜。最醍醐灌顶是亲见人民公园相亲角。

清晨街头，衡山路夹道梧桐树参天，更加黑黢黢。以前某单位开墙作的酒吧关了，一夜情交往场所随之他去，恢复了往昔安静。回程，国际礼拜堂门虚掩着，蹑足进入，只有一位琴师在演奏管风琴。儿时觉得非常宏大的礼拜堂原来不大。淮海中路上，多有一夜浪荡的年轻人还未归去，各种奇装异服，腔调不堪还不自知。想到米仓只是在家玩玩电脑游戏，甚知足。

拐入南京西路，天已经大亮。昨天《上海原点在国际饭店》说，所谓“十里洋场”，起于延安西路的南京西路，自铜仁路向东，逐渐繁华，如上海展览中心、上海商城，这广场那广场的。个人觉得，从陕西北路起一段很“洋场”，两边旧建筑旧楼房夹道。吴江路茂名北路、石门路一带像是打了一个结，改开初始繁华与憋屈现在更甚。周六缘故，骑车的年轻人在那里聚集准备出发，隔夜庆典路障还没有清除。所谓轧闹猛处，这就是。

朋友忆旧：“于我，吴江路就是家门口的小马路，算是同一个居委的吧，有位中学‘出巢兄弟’一家子从高级洋房区被扫地出门后，就落脚在吴江路上。那时候，几乎天天窝在他家的破沙发上，喝茶、闲聊，有时还学着抽烟，或以隐晦方式开开玩笑。所谓小杨生煎，就是那时候路边棚棚下一只小摊头。后来，生意一落千丈，为的是吴江路东端有一条大弄堂，姚慕双、周柏春兄弟俩就住在该弄堂，内中还有一幢大洋房，原是静安中心医院肝炎住院病房。夜晚，馋唠虫爬出来了，久住病房的老肝炎患者就偷偷溜出医院，就近的路边棚下生煎馒头就成了第一选择。消息传开，吓退一大帮生煎客，就此结束了一度尚属兴隆的生意。”

沿南京西路向东，到了黄陂北路口，周遭突然气势大开。原上海图书馆钟楼矗立在那里，一个魅丽十足的地标。向东，路南是人民公园、人民广场，南京西路在此才有第二个公厕。（说得不准确，勿板砖。）寸土寸金之地。路北则是大光明电影院、国际饭店、新世界等。穿过西藏中路，则是南京路步行街。过了江西中路，进入外滩源。

济南的千篇对南京路另有记忆：我对上海南京路的记忆已定格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半夜在北站下车，踽踽独行在黑暗街头，过了苏州河到金陵东路左转，去十六铺码头对面廊楼下，排队买船票；或腊月末，从浙闽赣返鲁，怀揣一份长长的为人代购清单，一天之内从外滩向西，一家家商店寻过去，一直到静安寺。在拥挤的柜台前，饱受营业员对“乡下人”待答不理的白眼；耳朵里，是坐在高梯椅上戴红袖箍老伯那有气无力应付公差的提醒——“腰包当心啦”……真得是够了，一生都不想再回南京路。

南京路啊，南京路，一百个人有一百个故事。

晨六点半，交代完要办的事，想去传说中的人民公园茶馆打探。据说，那里清早有几元钱亲民场，九点后招呼正式茶客。谁料，进了公园，先看见有人将一片片塑料纸板铺在地上占位。哦，这是相亲角，周六周日活动日。有些摆纸板的明显是中介，市面很大的样子，见有几位妈妈，也将自家儿女征婚信息展陈开来。

与一位来自浙江的母亲聊天。他们夫妇都退休，有钱有房，只是女儿婚事未定。退休后在上海安家，眼前几张征婚板还兼带自家亲友孩子。“不要拍我，都已经这等情形了。”她女儿1981年生，上海户口，很稳定职业，错过了各种婚嫁姻缘，因此有了眼前一幕。她的要求是……与她聊聊各自家事，愿她顺遂。叹嗟连连，感想万千，赶紧离开此地，未看见白天更多相亲角场面。

折返路上，路过各种人气美食。我朋友海外返沪探亲，说上海美食：今早，一碗豆浆、一根油条、一只荷包蛋、一客生煎、一根玉米。吃得滋滋有味，久违的感觉。这几天专寻“老花头经”，荠菜馄炖、排骨年糕、蟹肉馄炖、鸡蛋饼、柳州螺蛳粉、摞串、烧烤，吃吃白相相。昨晚特别到南京路黄家沙，想弄两面黄吃。想勿到国营派头，八点勿到就关门下班；功德林还要派头大，七点关门。吴江路上倒是摩肩擦踵，只是小青年花头经居多。

走过威海路，那里几乎是美食街了，新疆的、西北的风味都有。我么，寻找“弄堂小馄饨食府（原静安别墅）”，这是一家上过美食采访的餐店，人气很旺，经常看见门口排着长龙，没有30-40分钟坐不到桌边。清早，总算可以安然入座，逼仄的场地，前后都有灶头，六位老阿姨边包馄饨，边互相拌嘴。这家弄堂小店成名已久，砂锅馄饨、葱油拌面和炸猪排是它的招牌。尤其是小馄饨，咬一口满满鲜肉感，辅以虾皮蛋皮生菜。只是，高峰时段，吃如此烫嘴一大碗馄饨，后面还有人等着，满头大汗。

（20240928，吴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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