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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光是听说苗圃业的老板怎样惨，还有我的一个长期花苗供应商都有些抑郁了。但这几天我遇到的情况让我惊恐万分。
为了2025年种大树做准备，12月21日我陪我园唐园长赴山东、江苏两地苗圃，选购樱花、海棠、流苏、绣球等苗木。整整四天时间，从早上六点钟出发，到了宾馆已是晚上九点，全部行程近1600公里，考察各种苗圃近20家，苗圃老板们的状况可以用悲伤两字形容。
他们的经济状况很惨，他们的心伤的太厉害。我举几个例子。
我去的第一家苗圃是搞樱花的（老板的姓名我就不说了），几百亩地，樱花养的真好，胸径20厘米的一询价，1000多块钱。这是几年前报价的十分之一，去年报价的一半。看苗到了十一点半，该吃饭了，他留我们吃饭，我最怕吃了人家的饭还不买人家的苗，找个理由抓紧走。急忙之中人家从办公室拿出四盒自家产的茶送我们，不收不礼貌，我歉疚的收下了。
21号整个下午我又去了三家苗圃，在往常年这个季节是卖苗的旺季，地里应该有很多挖苗的工人，还有吊车，大拖板车。这回看，空无一人，一车。
21日天黑前，我赶到了一位老朋友的苗圃，他开着100来万的雷克萨斯大吉普等我。他指着那几棵大大的樱花树说，大哥，你若是喜欢，你给个2000多块钱拿走。这样的树，几年前可是要卖两三万一棵的。
2023年初的时候我去他的苗圃，我跟他说，经济形式不好，政府没钱了，市政园林工程基本没了，房地产新开项目也基本没了，苗木市场会急剧萎缩，赶紧抛卖吧，赶在别人的前面，这次危机怕是你渡不过去。他说，“大哥，没事，我干苗圃20多年了，从零开始，现在有一万多亩地，经历了诸多的难关，我都闯过来了。”他完全不知道他经历的20多年是中国经济发展史上最好的20年，他更不知道眼前的这些年是他，也是众多中国人从没遇到的大萧条。
第二天我们到了泰安市的一个樱花苗圃，还没到圃地的路上，我问苗圃小老板今年苗卖的怎样，他说挺好。唐园长说，“兄弟，你瞎吹吧。”他是唐园长的小兄弟。结果到了地里一瞅，是呀，很多大樱花都卖没了，又种上了小樱花。还有三伙几十个工人在起苗。再一细问，他的卖价是去年的三分之一。他这是提前大抛卖呀，英明。
第三天我们到了江苏的一家搞海棠的老板那，苗子养的真好。看哪个我都想买，价钱便宜的我都不好意思还价。这位老板真实在，一点也不装，他说，地租需要钱，工人需要工资，这么好的苗子就是卖不出去。不仅没人买，来看的都没有呀。整天见不到个人，你不买苗，来看苗，也能陪我唠一会嗑不是。唉，最近掉肉17斤。有一天烀点南瓜吃剩下的给狗，狗都不吃。这他妈什么日子，老婆救济了20万，儿子救济了10万，老妈救济了10万，这些钱都是我给他们的。同学那共欠我100来万，没法往回要。
2024年苗木价格比2023年掉了一半不是我的判断，是我第四天又回到青岛的一位很实在的苗圃老板讲的。我这次遇到俩老板，当我们询价时，他们说，你定，你说，你说什么价就什么价。我刚听时有一些诧异，随后我理解了，已经很少来人买苗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报高了怕人跑了，报低了又心有不甘，让客户报价，一是客户不跑，二是高低也心安理得。他租地需要钱，工人工资需要钱，还得吃饭，高低得卖呀。
挺不住，真的是挺不住了。2025年会怎样，我判断，还会有一次大跳水。为什么？首先他们需要交地租、开资、自己生活，他们太需要钱了。其次，都想卖点钱，但需求那么小，供应那么大，供求比在10位以上，即市场需求是1，供应量是10倍以上。2025年大家都不想扛价，谁卖的快，收的是钱，留下的就会变成柴火。谁都不想让自己家的苗成柴火，那就抓紧在别人抛之前先抛吧。不出意料的话，2025年恐慌性抛售应该把苗木价格弄得跟柴火价差不多。
我不是胡说，我在山东与江苏交界处已经看到了几年前卖几千块几万块的银杏，只有几百块钱了，还有的银杏已经被截成一段段的木材装在车上拉走了。我自己种的有三十几厘米粗的雪松、法桐不是也被锯倒，粉碎成木屑当肥料了吗。
想想2025年，我不知道这些苗木老板的日子怎么过。他们手里已经没了现金，有的只是卖不出去的苗木，还有负债。老婆、孩子得养活，有的还得养老人，这不是个别现象，而是全行业，99%的老板都这样。
某地的一位老板，身价曾几个亿，还是一个大市的劳模，人大代表，一提到明年、后年、大后年，他那个表情、那个语言，就像是肺癌晚期患者那样绝望。
是呀，几年以后，90%，甚至95%的苗圃怕是要消失，谁能成为那幸运的5%呢？
虽然我明年买树成本会降低几百万，但我的心情还是很沉重，因为同理心，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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