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是一种从数据出发创造价值的强大工具。当前，一种新的财富形式正在出现。一个人即便身无分文，但只要会上网，就有可能产生数据财富。这种新的人文财富，只有在所有人（无论其资本、智力、种族或信仰如何）共享时才有价值。认识并利用这一现实是网络福利或者说数字福利的目标。
“信息圈—文献圈—生态圈”
如果认为网络作为一种技术工具还不足以引发物质上乃至精神上、价值上的转变，那么这是因为我们对技术、对互联网的看法过于狭隘。要理解一种技术工具，不能只是考察它的物质组成部分（这对于斧子来说很容易，但对于互联网来说不可能），而要掌握它运行的并反过来对其进行建构的整个系统。对于斧头来说，它是一个由“斧头—树—伐木工”所组成的系统；对于网络来说，它是由“信息圈—文献圈—生态圈”所构成的系统。
下面，我们来研究一下这个不断扩大的同心圆系统。
最小的圆圈是信息圈。它是互联网的可见部分，我们与之互动，并吸引我们走向互联网。信息圈本身是一个可知、透明和传递信息的领域，以沟通为主导特征。信息圈经常被误认为是整个网络，但实际上只是网络很小的部分，由语义数据组成，表达人们的意愿；由自然语言编写；或对或错，或者根本就不合逻辑。
信息圈就像一座岛屿，被文献圈的海洋所包围。这片广阔的领域代表互联网所产生的巨大资本，即文献媒体资本。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为它是人类通过网络技术媒介生产的文献的总和。文献圈由句法数据组成，这些数据只有在与其他数据连接时才有意义。句法数据总是对的，因为它们反映了无可否认的行为：地理定位，消费模式，运动，生理节律，如此等等。文献圈产生的知识来自无数行动和事实的关联，可谓真正的数据知识。
文献圈记录的行为源自何处？文献媒体资本的来源是什么？这里，我们需要引入生态圈作为网络的第三层。生态圈是人类生活形式的领域，正是人类生活形式产生并赋予文献媒体资本以价值。它是网络相关领域的一部分，是整个系统正常运行的先决条件。为了使生态圈保持平衡，我们必须关注人类福祉。
一种全新形式的财富
上面描述的系统产生了一种全新形式的财富。这种财富遵循一种价值体系，该体系将集体和消费置于个人和劳动之上。让我们来看看它的显著特征：
从本体论的角度来看，这种财富是新的。因为数字劳动的关键要素是通过消费生产价值，而不需要刻意赋予它价值（我们在从事其他活动的同时生产了它）。在这一背景下，消费不再是贬值过程，而是允许我们将资源重新投入到环境之中。消费不再是一种消极的活动，这在历史上也是有标志性意义的。
从认识论的角度来看，推动这种新财富的主要不是知识，而是行动。事实上，由网络激发的经济不是一种知识经济，而是一种行为经济。行为只要被记录下来，就可以通过计算产生知识。
从经济角度来看，这种财富也是新鲜事物。纵观历史，财富总是需要意图、关注和努力。相比之下，以数据形式生产财富不需要意图或注意力。大多数时候，我们实际上并没有意识到我们正在通过我们的行为产生数据。
这种财富还具有一种新颖性，因为它不仅促进形式平等，还促进实质平等。与其他价值来源不同，数据是全人类的可再生资源，由整个人类创造。我们应该利用网络平台收集的数据进一步创造财富，从而为网络福利提供资金。作为数字福利系统，网络福利有助于抵消自动化所造成的破坏。
网络福利的实现步骤
人类生产数据，因而也有权从数据中获得回报——回报人类整体，而不是必然回报我们每个个体（因为个人数据的价值是有限的）。网络福利的实现，包含以下四个步骤：
第一步，承认人类在网络上产生的价值。如果没有生态圈中的人类活动，文献圈就不可能存在，信息圈也将毫无意义。
第二步，重新利用。没有规定说只有商业平台才能利用我们的数据。一旦个人收回他们的数据，任何有足够访问权限的人都可以像商业平台一样利用这些数据创造财富。
第三步，创造实际财富。我们需要建立中介机构，能够将平台数据与自己的专业数据库结合起来。例如，医疗保健公司可以将自己的语义数据和客户的句法数据及语义数据整合起来创造财富。医疗保健公司可以发现更有意义的关联数据，然后出售给制药和生物医学公司等。目前，相关公司大多还是从平台免费获得客户数据。之后，向平台要客户数据，就需要通过医疗保健公司的中介。这种办法可以让医疗保健支出特别是日益增长的老年人的医疗保健支出更加具有可持续性。同样，银行可以成为文献媒体财富领域的中介，对当地社区进行再投资，支持慈善事业。或者，图书馆或大学可以将其结构化数据和用户及学生的行为数据结合起来，以优化服务。
从本质上讲，这一步不仅是将人们产生的财富重新分配给创造财富的人，还是丰富和增加财富——可以比商业平台做得更好。
最后一步，获得能力。这同时也是终极目标。社会进步的真正任务在于，通过形式和实质性的权利使全人类拥有良心。社会必须积极改善生活的物质条件和文化状况。只有当人们有办法发展良心的时候，人们才能够真正选择为善、坚持为善。
（作者为意大利都灵大学哲学系教授）
来源：《解放日报》2024年10月23日12版专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