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里的沈一石,浙江首富,智商在线,有政治背景,承包的是国家工程,不缺德也不惹是生非,积极和政府打好关系,上面说啥他就干啥,甚至自掏腰包亏本去补贴上级亏空。
这放别的剧里,你怎么让这个人合理的去死?
但在大明王朝这部剧里,他的死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前奏,这就是这部剧的超快节奏,这个节奏根本就不是大多数人所能接受的一个观影节奏。
相当于别的剧是把一部书拍成一部剧,甚至一章故事拍成一部剧。而大明王朝是把一本书拍成了一集电视剧。
当然,这部剧难懂的地方不仅仅只是节奏快这一点。诸如康熙王朝、雍正王朝等,也是几集就要讲过一件国家大事,但依旧使人能够快速的理解剧中要表达的含义。
大明王朝最难懂的地方,那就是权力斗争的复杂性。
在小小的淳安县城,连田县丞都不是“省油的灯”。
一方面,想方设法巴结上司(调查了海瑞家中信教,食物都是特别准备,还以李太医是给县里看病的名义送饭);
另一方面,也揣摩省里意思,甚至希望利用海瑞人生地不熟,两头不得罪,自己在其中取利。
要不是海瑞自己本身政治水平过硬,而且有“裕王举荐”这个身份,摆平县里这些地头蛇都不是件容易得事情。
这里千户有千户的想法,知府有知府的立场,就算是清流和严党内部,各自还有自己的盘算,都是自己立场最优解,算计来算计去,没有谁真是背景板。
这里所有权谋争宠,全都是以国计民生为核心。
“改稻为桑”是因为国库出了亏空,海瑞顶住了“通倭”的压力,却依然希望农民赶插秧苗。
郑泌昌和何茂才两个人倒台前最后一刻,也在转卖作坊筹钱,赵贞吉上台后第一个事情就要抄没家产补充前线军需,嘉靖和严党翻脸,最后也是“分赃不均”导致,赵贞吉进内阁就是筹到了钱,一切都是基于最基本的需求运转规则进行,而不是不考虑各种基础逻辑在皇帝面前“争宠”;
这里没有什么全知全能的机构组织,没有人是上帝视角。
嘉靖帝有锦衣卫和东厂,信息也是全局最多,但是看到海瑞奏疏依旧“破防”,他没有上帝视角知道海瑞不愿意牵连他人一个人上疏,而是觉得当时文官系统已经失控(毕竟没有了严嵩,之前刚刚文官闹了工资被打);
海瑞比田县丞提前一步知道某些政策要废,不是因为他多聪明而是因为他知道账册的事情,杨金水保住命也是因为打暗语要和嘉靖沟通信息,这里所有人都尽量想办法试探出最多的信息,没有人知道一切,都是局部信息内的理性决策,有些上帝视角看似是臭棋,但是代入当事人反而是唯一的办法。
另一方面,如果把裕王带领的清流党或胡宗宪塑造成冥顽不灵的守旧派或追求正义的正义联盟,而把司礼监和严党塑造成投机分子或反面联盟,这部剧即便节奏再快,它的主题内容依旧可以被快速阅读。
但编剧并没有这么做!
如果你能够真的看懂这部剧,这部剧里就没有正反两派这种区分,也不存在依附规律!斗争是杂且激烈的!
严党大搞腐败的同时,也建立了强大的政治联盟和朝野秩序。
司礼监投机取巧的同时,也是为了提高皇权的权威性。
清流党肃清纪律的同时,也在为了打击政治对手而不择手段。
胡宗宪一面救灾打仗,一面又搞着左右逢源的政治手段。
海瑞立下千秋功名的同时,却根本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每个人的第一要务就是不能下牌桌,在政治斗争中生存下去,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分配胜利果实。
第二要务就是找到自己在社会中的关键作用,严党的作用在于能办事,清流的作用就是约束严党,当严党和清流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就要司礼监从中调停!
这就是政治学,斗争才是唯一的主题!
顺应民意是为了提高斗争的资本,腐败也是为了提高斗争的资本,从斗争的角度上来说,两者只有高下之分,没有对错之分!
为了能够压倒你,我可以为民请愿,也可以花重金拉拢可靠的政治联盟,都是手段。
当观众看完整部剧后,最喜欢评说的就是角色的对错问题和高低问题。
但现实社会中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对错问题,只有斗争结果。
如果真要说对错,只能说一方的手段更有效,而另外一方的手段不够有效。
这种复杂的叙述方式就造成了这部剧的难懂,但也正是这部剧难能可贵的地方。
徐阶高拱张居正和严党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剧中没说明白,实际上徐高张是支持裕王的,严党则是暗中支持景王。
说白了,只要有一方赢了,另一方就会被强制清算。
所以严党不存在和清流派妥协的地方,嘉靖也正是看中这,才会让严嵩领政,徐阶次辅。
而严党的核心是严嵩,而清流党的核心则是裕王,由于裕王的性格比较内敛,清流党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核心,而是反严组织起来的政治联盟,是严嵩的威胁让他们保持团结,后面徐高张内斗,徐阶和高拱皆被清算,剧中也多次有类似描述。
赵贞吉看起来是清流派人物,实则理念与严嵩不谋而合,甚至有取严嵩而代之的倾向,所以他才会被嘉靖赏识,清流所唾弃。
最后,太监并不是皇权的代表,皇权的代表只有一个——嘉靖,太监更像是依附在皇权上权利分支。
太监吕芳并不是维护嘉靖的利益,很多情况下他维护的是太监群体的利益,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太监敬重他。
很多人在看《大明王朝1566》时站错了阶级位置。
有的人以为自己是周云逸,有的人以为自己是沈一石,有的人以为自己是高翰文,有的人以为自己是张居正,有的人以为自己是海瑞,有的人以为自己是朱七。
而实际上,真到了《大明王朝1566》,99.99%的人连田县丞的面都见不到,还没露面,就被马踏青苗的军士毒打一顿,按在稻田里淹死,或者睡在淳安县的家里,忽然就被大水给冲了,一家五口无声无息的死光光,就此绝种;
匹夫皆议天下事,孰料自己是青苗!
曾国藩平定太平天国,靠的是什么,是“结硬寨,打呆仗”的战术,还是儒释道一体的价值观,还是靠他是道德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