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经济学人》8月2日的封面文章的翻译。不代表周伯通的观点，但很多数据很说明问题，也能引发思考。
几十年来，世界企业巨头一直视中国为必争之地。事实证明，对中国企业一样。它们拥有庞大且快速增长的国内市场，因此几乎没有理由到海外寻找客户。与此同时，中国庞大的制造业部门拥有大量廉价劳动力，使得在其他地方生产商品变得没有必要。尽管在富裕世界的许多地方对中国投资议论纷纷，但中国企业并无广泛的全球布局。
2023年，中国上市公司的海外收入仅为1.5万亿美元，而美国上市公司的收入为5.8万亿美元，欧洲同行为6.4万亿美元。去年，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FDI）存量仅相当于其GDP的17%，而美国为34%，德国为49%。此外，这些投资中有许多专注于确保获得原材料或获取外国知识产权。甚至中国作为世界最大出口国的地位也有些误导：尽管这一份额正在缩小，但它出口到国外的很大一部分产品是由在中国的外资企业生产的。
这种向内的焦点现在正在迅速改变。自2016年以来，中国企业的海外销售额翻了一番多。根据数据提供商fDi Markets的数据，去年他们的绿地FDI（建设新矿或工厂，而不是购买）激增至创纪录的1620亿美元，而前一年为500亿美元。其中近四分之三在制造业。
国内的挑战
国内经济的吸引力正在减弱。它不再像以前那样快速增长。它非常内卷，从汽车到风力涡轮机的行业都饱受价格战的困扰。即使不包括陷入困境的房地产行业，去年中国上市公司非金融公司的投资资本平均回报率仅为4.9%，而欧洲公司为6.6%，美国公司为8.7%。
这促使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走出去”，这是政府在21世纪初鼓励它们海外投资的口号。许多企业希望增加在富裕国家的销售额，这些国家占中国以外消费支出的四分之三。然而，随着政治氛围对中国企业的转变，进入这些市场变得更加棘手。中国汽车制造商在大西洋两岸都面临高额关税。西方政治家正不断抱怨Shein（希音）和Temu（拼多多海外）这两家快速增长的中国电子商务公司。短视频应用TikTok在美国面临禁令，除非其中国母公司字节跳动将其出售。
一些中国企业正试图通过将生产从中国转移到其他发展中国家来规避贸易壁垒。这是中国太阳能公司长期以来采取的方法，它们在2012年实际上被反倾销税封锁在美国市场之外。美国几乎不直接从中国进口太阳能电池板，但购买了很多来自东南亚的，那里的中国企业如晶科能源、天合光能和隆基股份——世界三大太阳能模块生产商——已经建立了大型工厂。
这种策略现在正在其他行业中被模仿，这也解释了中国企业在海外制造业投资的激增。尽管一些工厂正在西方建设，但大部分活动在第三世界国家，那里是中国去年绿地FDI的前十大目的地（见图表1）。7月，中国的电动汽车公司比亚迪在泰国开设了一家新汽车厂，这是其在东南亚的第一家。中国电池公司宁德时代正在东南亚扩大生产，并据报道正在探索在摩洛哥和土耳其的投资。
贸易数据表明，这些新工厂严重依赖进口的中国组件，而不是当地的供应链。在过去十年中，中国绿地外国直接投资（FDI）的前十大目的地从中国进口用于制造业的中间商品几乎增长了三倍。中国航运巨头中远海运最近增加了中国和墨西哥之间的运输能力，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向墨西哥边境附近的美国工厂运送更多的货物。
投资银行Jefferies的Johnson Wan认为，中国企业在海外建厂的主要原因是为了避免关税。法国商学院INSEAD的Guoli Chen指出，中国强大的供应链一直是中国企业的竞争优势。的确，中国的工厂工资自2010年以来大幅上升，增长了四倍，达到每小时8美元以上，远高于东南亚的平均水平。但由于中国的规模经济和发达的基础设施，在国内生产通常仍然是更便宜的选择。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国外生产商业理由将变得更加充分。在过去的十年中，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向全球南部的电力网络、铁路和港口投资了超过1万亿美元。这些投资使接受国成为更有吸引力的制造地。
对中国企业来说，这再好不过了。西方政府开始打击使用第三世界国家的工厂但实际是中国制造商品的原产地。6月，美国对中国企业在东南亚生产的许多太阳能产品征收了关税，此前美国商务部判断有关工厂除了最终组装外几乎没有增加价值。
另一个在中国企业在西方遇到日益增长的敌意时流行的策略就是在其他地方销售他们的产品。根据《经济学人》的计算，利用摩根士丹利银行的估计，自2016年以来，中国上市公司在第三世界的销售额增长了近四倍，而西方公司的增长仅为三分之一。去年中国企业在这些国家的8000亿美元销售额超过了他们在富裕国家的销售额（见图表2）。
与西方竞争对手在中国本土竞争的中国公司往往首先提供便宜的替代品。这使他们非常适合服务于第三世界中较贫穷消费者。非洲人购买的智能手机有一半是由中国公司传音制造的，该公司以Tecno、Infinix和Itel等品牌销售许多价格低于100美元的设备。包括海尔和美的在内的中国家电制造商在非洲也占据主导地位。巴西人和墨西哥人是Shein便宜服装的最大消费者之一。
随着中国企业磨练了他们的制造能力，他们已经摆脱了质量差的声誉，至少在第三世界是这样，康奈尔大学的Lourdes Casanova和Anne Miroux指出。这帮助他们销售了更复杂的产品。根据数据提供商MarkLines的数据，2023年，包括上汽和比亚迪在内的中国汽车制造商在泰国的销售额占18%，而2020年仅为6%。它们在俄罗斯的汽车销售中占一半，自乌克兰入侵以来，西方竞争对手已经放弃了俄罗斯市场。中国医疗设备制造商迈瑞是拉丁美洲患者监护系统的主要供应商。中国风力涡轮机制造商如金风科技和远景能源也在新兴市场扩大销售。
如果中国企业也将生产转移到第三世界国家，他们将更容易在那里销售。例如，传音在埃塞俄比亚有一家工厂，这使它能够快速且廉价地在非洲销售手机。当地生产也建立了信任。虽然西方人越来越怀疑中国，但许多发展中国家的人认为中国在他们的国内经济中发挥了积极作用。在较贫穷的国家建立工厂有助于加强这种观点，并将中国塑造为发展的刺激因素，而不是对当地生计的威胁。
作为其品牌实力增强的证明，即使在不依赖其制造能力的行业中，中国公司在第三世界国家也正在获得增长动力。2022年成立的中国咖啡连锁店库迪咖啡目前在亚洲和中东拥有超过7000家门店。在TikTok用户最多的十个国家中，有九个在发展中国家。
所有这些都应让西方跨国公司敲响警钟。近年来，他们一直在稳步被本土竞争对手挤出中国。许多人有雄心壮志，希望在同样的快速增长的经济体中扩张，而他们的中国竞争对手现在正在那里获得影响力。就在2016年，美国和欧洲上市公司在发展中国家的海外销售额是中国公司的15倍。自那时以来，这一比例已缩小到五倍。中国公司已经在发展中国家超过了日本公司的销售。
西方公司仍然享有一些优势。他们在建立全球品牌和雇佣了解其市场消费者需求的当地员工方面有着几十年的领先优势。那么，在全球南部消费者的争夺战中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但西方公司可能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多时间，因为中国竞争对手将占据上风。国内的保护主义政治不会在国外拯救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