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9月，欧盟最高法院（ECJ）对苹果税收案作出了最新裁决。这一裁决不仅对苹果公司及其税务安排产生了深远影响，也对全球税务规则和市场竞争环境产生了重大影响。
苹果的税收魔法
实践中，苹果避税的方式主要有以下几种：
转移利润：在爱尔兰设立了多个子公司，将其在欧洲、中东、非洲地区的利润转移到这些子公司。爱尔兰的低税率使得苹果能够减少税收支出。
知识产权：苹果将其全球的知识产权（如专利和商标）转移到爱尔兰的子公司。这些子公司通过向其他市场的业务部门收取高额的授权费用，从而将大量利润转移到爱尔兰。这种策略使得苹果可以在高税率国家减少利润，从而减少这些国家的税务负担。
转移定价：苹果公司通过设置内部定价来调整其在不同国家的利润分配。高利润的产品和服务通常会在税负较低的地区记录，从而降低税负。
债务融资：苹果使用债务融资来减少应纳税利润。通过在高税率国家的子公司之间转移债务，苹果可以将利息支出计入高税率国家，从而减少这些国家的应税利润。
欧盟的铁锤
苹果税收案的争议始于2016年，当时欧盟委员会（EC）指控苹果公司通过与爱尔兰税务机关签订了所谓的“税务裁定”或“税务协议”，这些协议在税务上给予了苹果特定的待遇，例如认可了某些利润分配方式或确定了较低的税率。这些协议通常会说明如何计算应纳税额和确定税基，但在苹果的案例中，这些协议使得苹果能够以低于市场水平的税率缴税。
就本案而言，爱尔兰就是苹果理想的税收洼地。通过与爱尔兰税务机关签订的税务裁定，苹果能够享受到远低于12.5%的企业税率。实际上，这些税务裁定允许苹果在爱尔兰计算应纳税额时，使用了一些非标准的会计方法，进而减少了实际应缴税款。
欧委会认定这种待遇是对苹果公司的一种非法国家援助。根据欧盟国家援助法规，成员国不能为特定公司提供不公平的税务优惠，因为这会扭曲市场竞争，并对其他公司构成不利影响。
作为裁定的一部分，欧盟委员会要求苹果公司向爱尔兰政府补缴约130亿欧元的税款，以弥补未缴纳的税额。
在2016年至2020年间，苹果公司和爱尔兰政府对欧盟委员会的税务裁定提出了上诉。他们主张欧盟委员会的裁定不符合国际税务法律，认为其税务安排合法。2020年，欧盟普通法院支持了苹果和爱尔兰政府的上诉，认为欧盟委员会未能充分证明税务优惠构成非法国家援助。
然而，2024年9月，欧盟最高法院推翻了普通法院的裁决，确认欧盟委员会的裁定有效。苹果公司需就之前被排除在爱尔兰应税收入之外的利润向爱尔兰缴纳130亿欧元税款。法院确认成员国可以根据本国法律自由定义应税收入。欧盟委员会不能以成员国的规则偏离经合组织规则或独立交易原则为由，将此类国家规则视为 “国家援助”（除非成员国已将独立交易原则纳入其国家税法）。认定爱尔兰税务机关对苹果公司发布的税务裁定（这些裁定将利润排除在苹果公司爱尔兰子公司的应税收入之外，从而避免了约 130 亿欧元的税收）错误地适用了爱尔兰税法。这意味着爱尔兰给予苹果公司的税务待遇属于非法国家援助。该裁决是决定性的，不可再上诉。
展望
跨国公司在全球范围内的通过税务安排少缴税是一个长期以来被利用的魔法，一直处于灰色地带。谷歌、亚马逊、星巴克、麦当劳和微软等公司都面临了税务挑战，这些公司利用低税率国家和复杂的税务结构来减少全球税负。例如，谷歌通过爱尔兰降低税率，最终与法国税务部门达成了10亿欧元的和解协议；亚马逊被欧盟委员会要求在卢森堡补缴约2.5亿欧元税款；星巴克在荷兰的税务安排被裁定为非法国家援助，要求补缴税款。这些案件暴露了跨国公司利用税务规则漏洞进行避税的普遍问题，引发了全球范围内对税务公平的广泛关注。
美国政府对这个案件的判决结果很纠结。一方面，美国财政部和其他政府官员表达了对欧盟最高法院裁定的关注，特别是对美国企业的潜在影响。他们指出，过于严格的税务裁定可能会对美国跨国公司的全球业务造成不利影响，增加了它们在国际市场上的运营成本。另一方面，美国官员强调了推动国际税务规则统一的重要性。他们认为，全球税务体系的改革有助于建立一个更公平和透明的税务环境，并减少跨国公司的避税行为。
2021 年 10 月，包括136 个国家和地区已同意进行国际税收制度改革，将从 2023 年起向大型跨国企业征收至少 15% 的企业税，旨在确保跨国企业利润和征税权在各国之间更公平地分配，促进全球税务规则的统一和跨国税务透明度的提升。
此案一出，可以预见的是加强全球税务监管是大势所趋，各国税务机关对跨国公司税务安排的审查变得更加严格。同时，公众和政策制定者对税务公平的关注增加，促使跨国公司在税务规划时更加谨慎。苹果案成为了全球税务体系改革的重要催化剂，影响了未来跨国公司的税务策略和国际税务合作。
随着苹果税收案的尘埃落定，未来，跨国公司通过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操作达到避税目的的做法将越来越难——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但话又说回来，苹果、谷歌、亚马逊、高通等跨国公司在欧盟受到的各种税务、反垄断、合规和竞争法的处罚。这些高额的罚款和复杂的法律诉讼也可能对欧盟的竞争力产生一定的影响。这是欧盟监管体系的一次考验。如何在保护消费者权益、促进公平竞争和维护欧盟竞争力之间找到平衡点，也将是欧盟监管机构和政策制定者需要持续关注和努力解决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