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水文学】李永刚 ‖ 年来的时候

百科   2025-01-24 00:03   陕西  


年来的时候,便会想起老家。

年来的时候,心里少了一份宁静,多了一份不安。这是一种心理,一种感觉,一种无法掩饰的情感。
这个时候,想的最多的便是老家,是那一组刻在心里的风景——一条弯曲的路,一个小小的村庄,熟悉的巷道,熟悉的树,熟悉的房子,熟悉的一家一户的大门和院子,以及包含了许许多多滋味的缕缕炊烟……
年来的时候,老家会不断清晰,不断放大,不断走近,走进情感的扉页,久久地占据念想的页面……
这个时候,那条弯曲的路,已是雕刻的河流,已是凝固的山川,已是飘扬的丝线,他们伴随着年的到来,在苏醒,在跃动,在流淌,在纵横,以同一种方式对我召唤,这一切从心灵出发再回归心灵,成为不会老去的永远……
年来的时候,顺着老家那条古老的巷道,叠加的脚印开始说话,遥远了的声音断续传来,敲打着我对从前的怀念……
那些曾经的鸡,曾经的狗,曾经的猪,曾经的羊,曾经的牛,曾经的马,曾经的骡子,曾经的驴,带着他们的活泛、机灵、稳重、老实、矫健,一一走来,生动的步履、故事和名字,一起复活逝去的场景,一个熟悉的步态,一个难忘的喘息,一个低头啄虫的姿势,一个驾车负重的情形,这一切从许久的沉寂中起身、抬头,跃动、欢叫或者嘶鸣……这些值得尊敬的生命,让村庄多了人之外的灵性,每每想起老家,便会想起这些不会说话却满腹心思的生灵,他们的姿态、神情,就是老家的一幅画,浸透着汗水与艰辛,凝结着沉重与期盼。
年来的时候,村头的水坝和闸门,水渠和菜园,围在菜园外边的齐整整的花椒树,以及最有资格讲述村庄历史的那些看似苍老却总也生机勃勃的枣树、柿树,穿越岁月,已展现在面前。每一个枝条都怀揣梦想,发芽的发芽,开花的开花,结果的结果,他们长成天真,长成稚嫩,长成沧桑,长成老成,长成货真价实的纯粹和真实,长成永不干枯的条条谚语,在我的眼前纵横交错,默默无语却又万语千言。
鱼在坝里游,水在渠里流,椒的麻香,枣和柿子动人的艳红,这些便是老家久远而最最动人的物象。随着年的到来,他们该流的又一次在流,该游的又一次在游,该绿的又一次在绿,该麻香的又一次在麻香,该艳红的又一次在艳红。没有从前,只有现在;没有逝去,只有永生,他们与一村人的心紧紧相连,成为不会褪色的永远……
年来的时候,老家沉默许久的碌碡开始滚动,幽深的水井开始涌动,砖头瓦块开始跃动。
此时, 老家的从前成为现在,一切艰难成为幸福,一切煎熬成为回忆——那时,尽管日子紧巴巴的,一刻也不宽松,年却总是要来,年也总是要过。我们在等待生产队分棉籽油,我们要磨面,我们要买盐,我们要割豆腐,我们要从紧巴巴的日子中想法买哪怕只有几斤的肉;我们要买红纸,我们要买鞭炮——这一切便是叫做“年”的东西。
年来的时候,母亲糊窗、扫屋,早早地忙着拆拆洗洗,一针一线,为我们缝制新衣,缝制一种温暖,缝制一种愿望,缝制对日子不尽的期许。此时,母亲总会说:“不知谁让过年哩!有钱人过年哩,没钱人过难哩”。年三十,便是写春联,便是煮肉,便是捏饺子……年啊年,那时是欢喜,也是忧愁,以至于年真的到来的时候,父母要把这年扛起来已是心事重重、愁眉难展,而作为孩子的我们,只知道期盼年早点到来,期盼能够快点过年,好能吃上大肉和白馍。
此时,我们会扳着指头数日子,沉醉在浓浓的对年的期盼中,期盼年三十的到来,期盼大年初一的到来,期盼春天的到来,期盼天气变暖,期盼春雨点点。我们却并不知道父母的艰辛,过年的艰难;我们不知道,年的味道太多太多,我们尝到的太浅太浅。

年来的时候,村庄变得异常干净,炊烟变得异常醇香。田里的麦苗一片青翠,每一棵树的枝条芽尖鼓鼓,一物一什都在准备迎接春的到来。
村后古老的坟冢再一次让活着的人,追忆和念想从前的从前,追忆和念想关于先人的故事和传说。在岁月烟尘的覆盖下,先人们的沧桑早已消失,荣光早已沉睡,恩怨情仇与喜怒哀乐统统化作了黄土,化作了流云,化作了鸟声,化作了不尽的风雨雪霜。
岁月翻新,一切都会成为昨天与从前,只有现在是现在,只有今天是今天。
年来的时候,便是从前复活的时候,老家被我一天天放大,一天天聚焦,成为硕大的特写。此刻,沿着日益浓厚的年的气息,我一步一步走近老家。
这时,老家清晰成路边那两行老了又新、新了又老的树,清晰成路边那些枯成万千姿态的叶子,清晰成路边那些总也亲切而渺小的小草,清晰成通往田里的一条条熟悉的土路,清晰成他们组成的永也不变而又永也在变的一幅风景,一群雕像,一组画面。
这时,那些沉淀在心中的田块的名字,汇聚起来,长出麦子、苞谷、糜子、谷子、豆子、南瓜、茄子、辣子等等这些属于土地最最真实、有滋有味的东西,一起叙说着老家的东西南北——后洼、老瓦彊、二郭、百亩方、八十亩方、老陵、后地、东西畛,这些一辈一辈传下来的地块的名字,就是土地千百年来的代号,每一个名字都历经风吹日晒,见惯了天地变换,在全村人的心里永远光亮闪闪,永不苍老。
在岁月面前,在年的面前,老去的只有人。属于老家的每一片土地不曾老去,也永远不会老去。那些属于老家的每一片土地的名字,不会寂寞孤单,他们感知着四季,与岁月同行,与庄稼相亲,与年相伴,这些亲切的名字属于老家的家家户户,属于老家一辈又一辈的游子,永永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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