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红楼梦》
2024年10月9日,李光耀的女儿李玮玲逝世,终身未婚,享年69岁。
李光耀有三个孩子,长子李显龙正是新加坡第三任总理,李玮玲是次女,最小的儿子叫李显扬。
发出讣告的,是李玮玲在英国避难的弟弟——李显扬。
李显扬回忆起了七年前,姐姐在父亲葬礼上的悼词——“我不能崩溃(哭泣),我是个客家女人。”他感慨道:“玲,我没有你的坚强。”
正是在父亲李光耀的葬礼后,李玮玲、李显扬姐弟和哥哥李显龙“撕破了脸”。
10月22日,李显扬宣布,自己在英国的庇护申请已经批准。
多年来,他一直担心哥哥领导的新加坡政府会对自己“不利”。
新加坡建国以来,一直处于李光耀家族的治下,然而近些年,“第一家族”的内部撕裂,却越来越无法掩盖。
李家
李家的传奇,和新加坡的历史密切相关。
马六甲海峡是东西方航路上的核心航道,而新加坡,则卡住了马六甲海峡的咽喉,丘吉尔称为“东方的直布罗陀”。
1819年,英国东印度公司雇员斯坦福·莱佛士登陆新加坡,五年后,新加坡正式成为英国殖民地。随着东西方贸易的发展,新加坡繁荣起来,而李家的百年风云史,也揭开序幕。
1860年,广东大埔县的后生仔李沐文,孤身辗转来到汕头港口,搭船去了新加坡讨生活,后来他赚够了钱就回国了。
他在新加坡娶的华裔妻子,娘家旅居新加坡多年,早把他乡认做故乡,就和儿子李云龙(不是独立团那位)留在了新加坡。
故居
登顶之后的李光耀,把持新加坡政坛长达半个世纪。他担任新加坡总理31年,哪怕在“退休”后,仍然担任国务资政长达21年。
在此期间,新加坡成为了“亚洲四小龙”之一,承接了日本之后的东亚第二波产业转移,并随着优越的地理位置和良好的营商环境,成为了发达国家。
他的大儿子李显龙,也在2004年就任新加坡总理,展示着“第一家族”的长盛不衰。
可是,世间真的有什么势力,是可以长盛不衰的吗?
2015年3月,李光耀因病医治无效去世,享年91岁,他死之后,三个孩子的矛盾,就此爆发。
2017年6月,因为欧思礼路38号的处置问题,新加坡第一家族公开内斗。
李玮玲和李显扬联合发布了《李光耀的价值观哪儿去了》,指责哥哥李显龙。
姐弟俩声称,已经对李显龙失去信心,认为李显龙“公器私用”,公然违背父亲遗愿,私自处置李光耀故居。
李显扬更是火力全开,多年来对哥哥发起了一系列炮轰:
他指责李显龙滥用职权,保留李光耀欧思礼路38号故居,并利用李光耀名声搞个人崇拜,谋求政治利益;
他指责李显龙妻子何晶,利用“第一夫人”地位干政;
他指责李显龙权力缺乏制衡,进而推动个人议程,扶持其儿子李鸿毅进入政坛;
随后他声称,自己感觉受到国家机关的骚扰与监视,被迫离开新加坡,也就有了在英国申请“政治庇护”的经历。
至此,神秘的李家,逐渐将一系列内部矛盾公开于天下。
拆房
李家矛盾的爆发点,是李光耀的遗嘱,他在人生最后一份遗嘱中做了声明:
我进一步声明这是我的愿望,也是亡妻的愿望,在我过世之后,我们在欧思礼路38号的房子必须马上拆除,如果我女儿玮玲选择继续居住,房子也必须在玮玲搬出后马上拆除
对于拆除的原因,李光耀生前说的很含糊:
“由于我的房子存在,周围建筑不能盖得过高。如果拆掉它,改变规划,让房子建得更高,土地价值将会增加。”
李光耀去世后,大哥李显龙却有了不同的看法,他想保留宅子作为纪念馆,而新加坡的部长们,也都站在了他的一边。
李显龙认为,父亲生前修改过几次遗嘱。关于这栋房子拆不拆,每份遗嘱中的想法都不一样。在最后一份遗嘱中,父亲要求拆掉房子,然而这份遗嘱是弟媳林学芬强迫李光耀‘操作’签署的。
李显扬的妻子林学芬是一位执业律师,她被新加坡法庭认定为“执行遗嘱时行为失检”,律师执业资格被中断达15个月。
而在李玮玲和李显扬看来,哥哥公然违背父亲遗嘱,目标是利用父亲的威望,从而稳固自己的地位。
当弟弟和妹妹为此发难后,李显龙正在新西兰度假,回国后,他在国会上发言时一度哽咽,
“我13岁的时候,我记得爸爸跟我说,如果我有什么事,请照顾好你母亲和你的弟妹。并且希望这一代的恩怨不要带给下一代。“
李显龙表示,“弟弟妹妹的公开信伤害了父亲的名誉,损害了新加坡的国家形象、影响了民众对政府的信心”。作为长子,他会尽一切努力处理好家人之间的纷争;作为新加坡总理,他向国人道歉。
他说:“这不是一出肥皂剧,我们必须回去工作。”
而卷入接班传闻的儿子李鸿毅,也公开表示,“不论你们相不相信,我对政治真的没有兴趣。”
长子
其实,欧思礼路38号的拆房风云,可能只是李家矛盾的一个导火索。
李光耀的三个孩子,一个从政、一个从医、一个从商,人生轨迹却又有相似之处。
大儿子李显龙在很小的时候,就陪着李光耀在竞选的时候到新加坡的选区访问,成了父亲的小“助选员”。12岁那年,他目睹了1964年新加坡发生种族暴乱的混乱情景。
在这场种族暴动中,马来人和华人水火不容,总共有23人死亡,450人受伤,3568人被捕。
李光耀声明:“马来西亚的43%马来人,不能赶走60%的华人和其他种族人士”。第二年,新加坡就被踢出了马来西亚。
也许是在反省早年对华文教育的不重视,李光耀把儿子送进了汉语教育的幼儿园,在家的时候,母亲和小李显龙讲英文,父亲和他说中文,他很早就精通了这三门语言。
李显龙选择了数学专业,进入英国剑桥大学中著名的三一学院就读。这里培养出了32名诺贝尔奖得主,著名的毕业生包括了牛顿、培根、拜伦、罗素、维特根斯坦等人。
李显龙总是第一名,他的导师对他寄予厚望,在信中说:
“他比排第二名的一等考生取得多50%的A等分……在剑桥数学荣誉学位考试历史上,不曾有过最突出学生和第二名考生的成绩有这样差距的记录”。
可是,李显龙仍然选择了回国参政,他对导师展露了自己的政治野心:
对于世界变成什么样或者国家往什么方向发展,数学家所能做的实在有限。
回到新加坡后,李显龙先是进入新加坡的武装部队服役,随后进入政坛,陆续担任新加坡的贸工部部长、第二国防部长、副总理和财政部部长。
1990年11月,李光耀卸下新加坡总理职务,吴作栋继任,委任李显龙为副总理。
他结了两次婚,第一个妻子为他留下了一对儿女,最后因心脏病去世,1985年,他与在国防部担任工程师的何晶结婚,生下两个儿子,包括后来被视为李家第三代接班人的李鸿毅。
矛盾
李显扬的人生,和哥哥李显龙惊人的相似,仿佛是李显龙的”备胎“。
和哥哥一样,他去英国剑桥大学的三一学院就读,获一等荣誉学位,后来,他去美国斯坦福大学继续深造。
和哥哥一样,他回新加坡后加入了武装部队,历任装甲部队的连长、营长、旅长和参谋长兼联合行动与策划司长等职务,得到过新加坡军队的准将军衔。
1982年,李显龙的第一任妻子去世,而李显扬刚刚回国。
他和妻子林学芬每年都为举办父母庆生活动。邀请父母和哥哥姐姐、岳父母以及孩子们一起到自己的家里,李显扬会亲自下厨准备。
李显扬有三个孩子,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多出现在父亲身边,
“在孙女和孙儿们年幼时,爸爸喜欢在傍晚下班后运动时,有他们在身边玩耍。他经常会在周末时,带他们去动物园、飞禽公园、科学馆以及其他一般家庭喜欢去的地方。”
在李显扬看来,自己的孩子“为爸妈带来了无比的喜悦”。
和哥哥不同的是,退役之后李显龙从政,而李显扬则进入商界,进入新加坡电信,并出任公司总裁。
在从商期间,李显扬和哥哥的新妻子何晶撞到了一起。
何晶不是等闲之辈,曾被评为“亚洲第一女强人”,是李显扬的斯坦福校友,和李家兄弟一样,她也在国防部任职。
退伍后,何晶担任新科工程公司总裁和首席执行官,2001年,李显龙兼任新加坡财政部长,一年后,何晶进入淡马锡控股公司做了首席执行官,成为了李显扬的顶头上司。
期间,两人不和的传闻出现,有舆论认为,何晶在淡马锡内部培植势力,打压李显扬。
2004年,李显龙成为新加坡总理,延续了李家的”第一家族“地位。
2006年,李显扬公开声明,他没有很大的兴趣投身政治,一年后,他离开了任职12年之久的新加坡电信,也永远离开了新加坡的权力中心。
2016年4月,何晶在推特发出一张猴子伸中指的照片,被舆论猜测暗中针对李显扬,很快照片被删除,何晶回应说是手滑误传,并非针对大家猜测的家人等。
一年后,李显扬姐弟正式对李显龙发难。
家庭
”新加坡国父“李光耀一生志得意满,既包括事业,也包括家族。
他在接受美国《外交》杂志采访时,说西方有一点不如东方,就是对家庭的重视程度,他喜欢儒家思想里的一句话:“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的孙女叫“修齐”,就是取自这句话。
李光耀曾对家族的和睦关系曾十分满意。
当时,李家每年会聚会两次,一次是在农历除夕吃团圆饭,另一次是在阳历新年。
在星期天,一大家人经常到李光耀家聚餐,这个时候,最热闹的莫过于他们的孙辈,在房间里打闹嬉戏,一刻也不停,以至于李光耀一方面觉得快乐,一方面又觉得他们的父母未免有点儿放纵小孩子,完全不像自己小的时候。
对于家族,他最大的遗憾之一,就是女儿李玮玲没有结婚,他曾对女儿说,“你妈妈和我可能因为自私,让你维持了单身,可以在我们年老时照顾我们,让我们感到高兴。但你会觉得孤独。”
2010年,妻子柯玉芝去世,李光耀十分悲痛,他在最后一本自传《新加坡赖以生存的道理》中,讲述了自己在欧思礼路38号度过的人生最后几年:
原本空荡荡的房子,现在更冷冷清清了,下班回到家里,没有人跟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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