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谈文稿 | 经验之外:谈谈今年的威尼斯双年展

文摘   2024-07-08 15:05   日本  



本期邀请四位亲临现场观看威尼斯双年展的艺术圈专业人士,分享他们的心得体会和印象深刻的展览。四位嘉宾从各自独特的视角,解析今年威尼斯双年展中的亮点,带领我们超越经验,深入探索当代艺术的前沿动态。

本文为讲座内容文稿,扫描下图二维码观看视频回放。

@谢蓉:

大家好,我是服务器艺术的谢蓉。今天,我们有幸邀请了三位艺术界专业人士,当代艺术批评家袁园,诗人兼策展人棉布,以及正在香港大学攻读艺术史硕士学位的范歆苒。她们也刚从威尼斯双年展回来,与我们分享一下观看展览的体验。

今年威尼斯双年展的主题是"处处是外人"。不过,在我们开始之前,我想先提一下最近发生的“胡友平”事件。胡友平女士成功阻止了一名歹徒登上载满孩子的日本学校校车,保护了车上的孩子们,但是,胡友平女士在阻止犯罪嫌疑人行凶时不幸被连捅数刀,经抢救无效后离世。虽然这起事件本不在今天的讨论范围内,但我认为它与威尼斯双年展的主题"处处是外人"非常契合,值得我们默哀并致敬。

现在,让我们回到正题。首先,请棉布老师为我们介绍一下威尼斯双年展的背景,并重点讲解今年的主题。棉布老师,您近十年来每年都参加威尼斯双年展,请您先从双年展的历史脉络讲起。

@棉布:

2015年到今年,我几乎每次威尼斯双年展都看过了。这十年的变迁,让我看到了艺术家和策展人如何通过艺术反映现实,塑造艺术史。

2015年第56届威尼斯双年展,策展人奥奎提出了"全世界的未来"这一主题。他曾问我,中国除了徐冰、艾未未、蔡国强这些知名艺术家,现在活跃的、对艺术史有重大影响的艺术家有哪些?这反映了策展人对全球艺术动态的关注,寻求好的艺术家。那一年,双年展引入了戏剧、剧场等新媒介,甚至有人每天从头到尾朗诵《资本论》。我带了一个北京大学金融艺术班去游学,印象深刻。
中国艺术家徐冰作品《凤凰》在晚间亮灯

女演员艾莱娜和男演员伊万正在朗读《资本论》
2017年第57届,策展人克里斯汀·马塞尔以"艺术万岁"为主题,德国馆的《浮士德》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展现了德国馆的先锋文化。

安妮·英霍夫在行为作品《浮士德》
2019年,策展人卢戈夫引用了中国谚语"愿你生活在有趣的时代",那一年立陶宛的《太阳与海洋》让我印象深刻,把沙滩剧搬到了现场。

立陶宛国家馆《太阳与海洋》
这几届双年展的举办,媒介在转变,艺术史在被改写。到了2022年第59届,塞西莉亚·阿莱曼尼以"梦想之乳"为主题,突出了女性题材。

今年的第60届,策展人阿德里亚诺·佩德罗萨带来了"处处是外人"这一主题,引入了“南方”的概念。

这五届双年展,让我看到了艺术工作者和策展人如何紧跟时代变迁,关照文化主流的演变。

@谢蓉:

棉布把威尼斯双年展一个大的脉络讲了一下,落到今年的主题“处处是外人”。苒苒,你先来分享一件作品。

@范歆苒:
这件作品(Foreigners Everywhere)是由克莱尔·方丹(Claire Fontaine)小组在2004年创作的霓虹灯装置,位于威尼斯双年展的意大利馆(军械库展区)门口,这个地方是个船坞,和作品的主题“处处都是外人”巧妙地联系在一起,给人一种到来和停泊的感觉。

作品的名字“Foreigners Everywhere取自意大利都灵的一个组织,这个组织致力于反对种族歧视和仇外心理。"Foreigners"这个词有多层含义,包括外国人、性少数群体、被边缘化的民族和文化,以及社会边缘的人。我也注意到,繁体中文翻译为“处处都是外人”,而简体中文则是“到处都是外国人”

艺术小组用了53种国家的语言,包括一些土著语言,制作了一个大型的霓虹灯装置,展示了“处处都是外人”的主题。这让我思考“外人”和“外国人”的不同含义,以及不同的语言如何影响我们对作品的理解。这可能是作品想要表达的矛盾性。
此外,在花园和军械库两个展馆的入口处,也放置了“Foreigners Everywhere”的装置。
@谢蓉:

袁园,我记得我们去威尼斯之前,你说今年的威尼斯双年展是一定要去的?我问你为什么?你说:“首先今天主题的“外人”不仅仅是外国人,可能是跟种族、性别有关。选了很多南美的很多所谓边缘地区的“职业艺术家”参加这次双年展。这些人可能一辈子只能参加这么一次双年展,以后再也看不到了。”你再深入讲一下。

@袁园:

我截取了威尼斯双年展的官方地图:
(1)绿城花园展区,包括国家馆和中央展馆(主题展的一部分);
(2)军械库,同样包括主题展和国家馆。
(3)小方块是散布在威尼斯岛上的国家馆;带数字的圆圈是威尼斯双年展期间的平行展。

这一届的策展人是巴西的阿德里亚诺·佩德罗萨(Adriano Pedrosa),他本人也是酷儿。我大概概括一下他的策展理念,有两个板块。
一、当代核心:位于花园中央展馆和军械库,聚焦三个身份的艺术家:酷儿、原生(包括自学成才、民间、边缘的),以及土著即原住民艺术家。共有110位艺术家参与。

二、历史核心:分布在花园中央展馆和军械库,也分为三个板块:
1)抽象艺术,有112位艺术家参展。
2)肖像艺术,37位艺术家。
3)散居在意大利之外的意大利艺术家40位。

这三个展厅高度主题化,通过肖像和抽象部分(因为意大利艺术家部分是为了回应移民主题),可以看出策展人的理念,可能是要颠覆西方艺术史的单一叙事,改写艺术史的线性叙事。

当我们谈艺术史时,我们通常谈的不是真正的全球艺术史,而是主流的西方艺术史,它具有一种线性发展脉络。然而,这种叙事忽略了许多地区艺术的发展,形成了一种单一视角。策展人佩德罗萨选择了主流之外的抽象表达,试图勾勒出主流艺术史之外的另一种可能性。

"全球南方"是一个我们可能不太熟悉,但在20世纪60年代就提出的概念,主要指非洲、拉丁美洲以及部分亚洲国家(类似我们熟悉的“第三世界”)。相对应的是“全球北方”,即经济、政治和艺术权力的定义者,包括北美洲、欧洲、澳洲、新西兰以及亚洲的日本和韩国。中国则处于一个特殊位置,既不属于全球南方,也不属于全球北方。本届威尼斯双年展的策展人佩德罗萨来自“全球南方”的巴西,他提倡主流西方艺术界应向全球南方学习,从而梳理出“全球南方”的艺术脉络,试图挑战由“全球北方”,主要是欧美主导的艺术史叙事。

在国家馆中,酷儿是一个重要的主题。酷儿这个词最早的意思是污名的——怪诞,但现在已经转变为一种骄傲的身份,不仅仅局限于LGBT(性少数群体),更代表了一种拒绝被简单性别二元对立定义的态度。

例如,韩国艺术家李康承。
Xiyadie利用陕北的剪纸表达酷儿的欲望,展现了酷儿身份的多样性。
艺术家Salman Toor。

本届威尼斯双年展有两大特点:一是参展的已故艺术家数量超过在世艺术家;二是超过80%的艺术家是首次参展,其中很多并非职业艺术家。
佩德罗萨提的“处处是外人”,不仅指展厅中显而易见的外来者身份,更深层次地,它是一个镜像,意味着每个人都可能在某些情境下比如空间、时间的权力流动的时候,都有可能成为外人。例如,在国内可能没有外人的感觉,但出国就会立刻变成“外国人”。这促使我们重新思考“外人”的身份,以及它对艺术、社会和政治的意义。

艺术史上的每次转折和变革,往往都是由这些被视为“外人”的艺术家推动的。佩德罗萨将300多位“外人”艺术家的作品并置展出,意图展现一种“集体性”。这种集体性不是排除个体艺术家的集体,而是跨越地缘、种族、身份的连接。

在当前社会和政治撕裂的现实中,这一届威双提出了连接的重要性,这是值得我们深思的命题。

以上几个方面,是我对这一届威双策展人意图和理念的理解。

@谢蓉:

谢谢袁园。袁园刚才深入地解读了这届威尼斯双年展策展人的意图。我回想起我们去看展览的时候,很多人在看主题馆时都有些吐槽,觉得作品“好没劲”,都是剪纸、编织,给人一种民间风俗画的感觉。今年的双年展主题馆似乎是架上作品最多的一次。

棉布和苒苒,你们当时在现场,听到这些吐槽有什么想法?

@范歆苒:

在去之前,我就听到了一些吐槽声,心里就有点预期,想着我们看到的作品会不会被简单地归为一类。但实际上,看展时我没法把这些作品简单归类,它们看起来可能相似,实则各有不同。每个作品背后都有独特的文化、民族和创作方式。这些艺术家可能没参加过威尼斯双年展,不一定了解那些潜在规则。他们对艺术史的了解可能不是基于经验,而是一种直觉。

我们去看展,也是带着学习的心态。我觉得这样的态度能让我们收获更多。至少对我来说,我没有觉得这些作品有什么不好,有些作品看起来可能像20世纪西方的现代抽象画,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只是外表相似,这本身也挺有意思的。

我觉得,把自己当作一个局外人,去学习和了解另一个局外人的日常和文化,这种传达意识和效果上还是挺成功的。至少作为观众,我觉得这次展览很不错。

@谢蓉:

我记得有很多人发朋友圈说“但凡受点儿专业艺术训练的都不能上今年威尼斯双年展的墙和空间。”猛一看主题馆的确有这种感觉,都很民间的形态。棉布,你是开幕的时候就去了,是不是听到很多吐槽?

@棉布:

我在开幕式时的感受是“处处是内人/处处是朋友”。开幕前三天,虽然还没看完作品,但已经有很多讨论,各大美术馆馆长、现代主义大师的后代等都在讨论主展馆的话题。

袁园老师对南方概念、酷儿概念、边缘化艺术家对美术史的微调,分析得很透彻。这些都是通过语境中的手段,让我们看到了更多艺术家的作品。苒苒作为美术史学生,是带着学习态度去看展的。

我对主题馆的300个艺术家了解不多。有人提醒我,白人艺术家都在外围,这很有意思。主展馆的艺术家大多是有色人种或酷儿,看似边缘,但很多在本国都非常有名。比如克莱尔·方丹(Claire Fontaine)的霓虹灯作品《处处是外人》,2004年就有了。她们是一个三人小组,其他两人说是她的助手,但Fontaine认为是一个小组。她是巴黎人,后来去了帕拉默生活,她的身份决定了她是外人。她还是女权主义艺术家,经常反对社会不公,

我去看展时,很多馆长们提醒我,如果觉得主展馆没意思,就去看外围的展览。比如威尼斯美院、PRADA基金会、路易威登基金会、皮诺基金会等,确实非常强悍,都是白人艺术家。他们虽然强悍,但你一下就能领会,因为他们是在语境中的,他们对现实的语言转换非常娴熟。反而没有馆内300多位艺术家那么鲜活。

这300多个艺术家虽然有些是第一次参展,但在本国是非常有名的。策展人佩德罗萨呈现给我们的艺术世界,这一点我还是要补充一下。

@谢蓉:

我们先谈主题馆,一会儿再到国家馆,还会到平行展,一步一步来。请问三位嘉宾,主题馆给你们留下特别深刻印象的作品,可以给大家分享一下吗?

@袁园:

MAHKU (Movimento dos Artistas Huni Kuin) Kapewe Pukeni [Bridgealligator] ,2024.巴西原住民集体的艺术家运动
中央展馆的外墙本身就是一件艺术作品,来自巴西的一个土著艺术集体。这件作品具有浓厚的异域风情,看起来像是由马赛克拼图拼成的。外立面上的视觉冲击力很强,这些图案不仅是图像,它们内部还携带着叙事,可以被理解为一种“宣言”。

抽象单元作品

抽象单元作品

在抽象和肖像单元,策展人选择了非西方的抽象和肖像艺术,意在挑战和扩展我们对西方抽象和肖像的传统定义,拓宽我们对艺术史中抽象概念的理解。这种挑战同时也是一种“还债”,这与殖民历史有关,既包括政治上的殖民债务,也包括艺术上的殖民债务。上一届双年展是对女性债务的偿还;这一届则是对殖民债务的补偿。

在观看肖像和抽象单元时,我们既看到了债务的偿还,也发现了一些专业批评家和职业艺术家对本届双年展的冷淡态度,他们认为一些作品在技术上显得粗糙。而且超过80%的艺术家展出的是架上作品,这与往届相比是一个显著的变化,往届很少架上作品。
肖像单元的作品一方面给人一种博物馆的感觉,仿佛进入了某个现代主义时期的博物馆,这种感觉与通常的双年展气质和氛围完全不同
另一方面,原本我们作为“外人”,应该能看到很多异域风情,因为异域风情通常带来视觉奇观。但大家发现,这些视觉奇观并没有出现。可能还没有参加“骄傲游行”(庆祝LGBTQ+文化和倡导性少数群体权益的公共活动)带来的震撼强。

这两方面的期待可能都会落空。

@谢蓉:

我想问个问题:观展经验上,有时候甚至觉得在一个很风俗画的展场里。展览输出的价值是什么?

@袁园:

输出的价值恰恰就在这里。我们今天讨论的主题是“经验之外”,我们的视觉经验无疑由我们所见过的东西塑造,我们的认知同样受这些经验影响。当我们看到这一届威尼斯双年展时,它在某种程度上展示了超出我们经验的实践。棉布刚才提到的“语境”概念,与当代艺术紧密相关,也是我们看展时遇到的问题——这些艺术家大多首次出现在国际双年展上,对我们来说非常陌生。他们的政治、社会、民族历史、文化、视觉对我们来说都是全新的。

换句话说,我们就像赤身裸体一样进入这个场域。我们以往的经验所提供的语境在这里不适用,我们只能依靠视觉上的感受,这些感受又有点似曾相识。

@谢蓉:

除了架上作品,主题馆里还有很多装置和影像作品。我和袁园看展览时,需要阅读大量艺术家的文本资料。有时候,就像袁园说的,我们就像赤身裸体一样进入展览,没有那种语境。今天的分享,我们也是希望给艺术家和艺术从业人员提供一些资讯。

@袁园:

当我们去看展览时,我们需要悬置预设的判断。威尼斯双年展开幕以来,出现了很多批评的声音和争议,要下一个简单的结论,比如说展览很差、很粗糙,或者像个民间艺术节,是很容易的。这种判断对展览本身并无伤害,伤害的反而是你自己。因为一旦你形成了这样的判断,所有的作品在你看来都会失去意义。
我们再来看看军械库的作品。军械库外面的柱子,看起来就像埃及金字塔旁的纪念碑式的神柱。这是一位美国非常知名艺术家的作品,他在大都会博物馆已经展示过,这次只是挪用了一部分。
这些柱子有古希腊和古埃及神庙的特征,但表面的纹理和面孔都被换成了非洲裔的面孔,这是一种挪用

首先,这一届威尼斯双年展中的“反向挪用”现象是艺术家们特别关注的一个点。什么是“反向挪用”呢?通常我们认为挪用是单向的,比如边缘的挪用主流的,不知名的挪用知名的,在艺术史中经典的作品。但这一届展览中,我们看到了一种反向挪用,这与巴西的“食人主义”观念有关。这里的“食人主义”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一种隐喻,指的是边缘文化不是被主流文化吞噬,而是能够消化并转化主流文化,形成自己独特的表达。这种挪用策略值得艺术家们关注。
乌干达的酷儿艺术家莉拉-巴比耶的作品《乌干达库丘王室基梅拉国王的母亲》,乍一看像是非洲木雕,但细看会发现构成木雕的元件其实是垃圾。
这是一种转化,将西方对非洲的刻板印象转化为使用日常都市生活中的废弃材料。这些垃圾不仅仅是物质上的,也代表了那些被主流价值边缘化的群体,如土著、精神病患者、性少数等,在单一身份框架中被视为“垃圾”的存在。这位艺术家展示了边缘身份如何转化各种材料,就像“食人艺术家”一样,无论材料是经典的、贫穷的还是垃圾的,都能转化为具有抵抗性的当代艺术作品
《赛博畸形学手术》看起来似人非人,混合的身体躺在手术台上,旁边有监视器。这些监视器可以被理解为我们的目光,塑造了这样的身体。

我们为什么要去看这届威尼斯双年展呢?就是超越自身经验的视角如何看世界,如何表达自己的历史、文化和对世界的理解。如果我们能够延展自己视觉的视角,我们对世界的认知将会不同。这是这一届双年展带给我们的启示。

对于我来说,虽然我可能不像你们那样感到自己是个“外人”,因为至少有一个主题与我相关,那就是酷儿身份。
艺术家Anna Maria赢得了这届威尼斯双年展的金狮奖。她的获奖作品特别展现了陶土材料的制作过程,而不是最终成型的作品。这位艺术家其实非常值得深入讲解,但今天时间太短,很难简短地讲明白。

威尼斯双年展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艺术界的风向标。看看开幕时到场的人就知道了,他们来自全球各地的艺术机构,包括策展人和艺术家。预示着接下来在各个艺术领域中美学风向的变化。Anna Maria获得金狮奖的作品,某种程度上预示着一种趋势:不再只关注最终完成的作品形态,而是将注意力转向创作过程本身。这些过程可能在我们常规的美学关注范畴之外,但它们正在成为美学关注的焦点。

@范歆苒:

我特别同意袁园老师说的,我们应该把焦点放在创作过程上,而不是只看最终的作品呈现。作为一个艺术史学生,我可能更多的是从学习的角度来看待这次展览,但这实际上和我的专业背景无关。任何人在看多了以欧美为主流的西方艺术之后,再来看这次展览,都需要调整自己的状态,不能用以往的经验来看待这次展览,这不仅仅是艺术史的经验,也包括自己的生活经验。

我还有个问题想问袁园老师,今年威尼斯双年展上已故艺术家的作品比在世艺术家的多,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策展人想以20世纪的全球南方艺术家为主,来呈现一个南方的艺术史脉络,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袁园:

这个问题挺好回答,为什么展览中已故艺术家比在世的多,主要有两个原因:

首先,策展人希望打破艺术理解的传统观念,即认为艺术是线性发展和单一认知的。在展览中,作品并不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你可能会发现,一些看起来非常现代的作品旁边,紧挨着的可能是几十年前已故艺术家的作品。这种展示方式旨在打破传统的时间概念。

其次,策展人想要挑战目前由西方国家主导的艺术史叙事。我们今天所认为的艺术和经典,并不是今天才定义的,而是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当策展人有这样的意图时,他就会将各种艺术作品都纳入展览,这就导致了已故艺术家的作品比在世的多。

@棉布:

我回应一下。

首先,袁园老师提到主场馆有331位艺术家参展,有人觉得像进了一个美术馆。谢蓉老师问这有什么意义和价值。我认为,这需要从更长远的视角来看。今年的主题展,除了个人经验外,我们应该摒弃旧观念,认识到艺术是不断发展的。这很重要,因为它可能会对以西方为中心的艺术史进行一些调整,让艺术史更加多元化。这样的调整无疑会拓宽我们对艺术史和文化的理解,因此它的文化价值很大。

从另一个角度讲,我在经营画廊多年中发现,艺术家驻留项目非常重要。我们不仅要邀请外国艺术家,也要把本国艺术家送到世界各地。文化在单一语境下会变得狭隘,可能导致艺术的衰退。今年的双年展,除了袁园老师所说,不看可能再也看不到了,还有更广泛的文化意义。无论是专业人士还是爱好者,都有对文化的需求,像苒苒所说,不仅是作为美术史学生,作为一个人也需要鲜活的体验。

谢蓉老师说,在看展的时候读了很多资料,双年展其实就像教科书。每个展馆都应如此,袁园老师准备了几百页PPT,这是一次宝贵的学习机会,能开阔视野和思维。
例如,巴勒斯坦裔的沙特艺术家达纳·阿瓦基尼的作品,看似柔软的布料,实际上讨论的是加沙战争,是一个尖锐的话题。艺术家通过语言转换,让作品既美丽又震撼人心。如果不看文本,仔细观看也能看出些端倪。

不过,有时文本和实际作品可能有所不同,比如意大利馆的文本和作品就有很大差异。我曾问策展人,他回答说那是学者的一种写法。策展人和艺术家都是大学教授,文本为我们提供了一种理解路径,但不能完全依赖它。
新西兰毛利艺术家Mataaho Collective的这件作品也获得了金狮奖。我看了两遍,第一遍没觉得特别,后来发现它确实与众不同。

这件作品非常诗意,是一个发光的编织结构,象征着宇宙的子宫。我认为它是政治正确的,反映了现今世界的动荡,如加沙战争、乌俄战争、缅甸军变等。虽然它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但闪闪发光的子宫形象给人一种庇护感。如托斯陀耶夫斯基所说:“美能拯救世界。”可能它并不能真正拯救什么,但这件作品确实能给人带来包围感和浪漫诗意。

我对手工艺品比较敏感,喜欢缝纫和棉布。这件作品虽软绵绵,却有强大的母性庇护感。它的语言也非常直接,一进入展厅就能感受到。虽然Mataaho Collective是毛利艺术家,看似边缘,但他们的作品非常了不起,直接呈现了深刻的主题。

@谢蓉:

我补充一下,这件作品是在军械库主题馆的第一个展厅。体量巨大,用的好像是捆绑带,在某些位置还能看见彩虹,有种被彩色的圣光包裹的感觉。这件作品现场的体验非常震撼,如果大家去的话不要错过。

@棉布:

这件作品,我想多说两句:对于有丰富视觉经验的艺术家和策展人来说,如果它不是放在第一个位置,可能很容易被忽略。它看起来只是编织和发光,不像杜尚的小便池那样超凡脱俗,需要我们细细体会策展人的理念和艺术家的心血。

所以,将这件作品放在展览的第一个位置,是非常有趣和有意义的。

@谢蓉:

这些看似经幡的织物,它的染料来自他们民族用来愈合伤口的药材。织物上有很多小破洞,就像伤口一样,这些破洞随着现实局势的变化而增加,艺术家也在为它们一一缝补。每一片织物都记录着艺术家细微的情感和行动,随着展览时间的推移,作品还在不断变化,不是静止不变的。

@棉布: 

这件作品堪称教科书级别,它将尖锐的政治议题转化为看似柔软的织物,很容易让人忽视。艺术家在选择颜色、形状和染料时都经过深思熟虑,不是随意为之。这件作品在《纽约时报》和《泰晤士报》上都有报道,被一些偏左的艺评人频繁提及。

@袁园:

主题展我们就先讲到这,我们再讲讲国家馆。


@棉布:

我对德国馆的体验非常深刻。德国馆的展览内容非常"重",它探讨了移民、剥削和重返家园等重大主题。策展人伊尔克的策展理念是"门槛儿",这个概念是多层次的,文本之中套文本。她的灵感来源于保加利亚作家的小说《时间的庇护所》,书中探讨的是如何保护社会上的弱者。袁园老师对德国馆的观看和研究应该更为深入,而我则是在个人经验的基础上进行观看。
德国国家馆的入口很特别,大门被泥土封住了,只能从旁边绕过去,其实这些封门的泥土其实是艺术家埃尔桑·蒙德塔格(Ersan Mondtag)的作品《无名人士纪念碑》 Monument eines unbekannten Menschen的一部分。蒙德塔格是一位剧作家和导演,他的祖父从土耳其来到德国,在一家棉纺厂工作,而这些泥土就来自当年的那家棉纺厂。《无名人士纪念碑》这件作品是对他祖父在烟雾缭绕的不环保环境中得肺癌去世的纪念。

作品《无名人士纪念碑》在场馆内的部分就还原了祖父20世纪60年代在棉纺厂工作的场景,还包括生活起居、卧室和书房。

@袁园:

德国馆分为两个展区,一个在花园展区,另一个在切尔托萨岛,需要乘船前往。花园展区共六件作品,由两位艺术家(Yael Bartana Ersan Mondtag)创作。


艺术家雅伊尔·巴塔纳(Yael Bartana)的作品《万国之光》(Light to the Nations)。看起来像宇宙飞船,还结合了视频、声音,音乐太震撼了,使用了瓦格纳的音乐。作品讲述的故事可以简单理解为诺亚方舟的现代版。
Ersan Mondtag在馆内搭建了一个水滴形的建筑,内部是一个塔,可以顺着塔到达中心。

建筑分为三层,每层都划分了多个空间,再现了他祖父的工作和生活场景。我们去的时候没有表演,但开幕时有演员在不同空间与环境互动。顺着旋转楼梯到达顶层,可以看到客厅和卧室。 
切尔托萨岛上有四位德国艺术家的作品,全部是声音装置。声音装置需要现场体验,看图是感受不到的
这次展览中,包括德国馆在内,有好几个国家馆都以声音为主要表达方式。比如意大利馆和英国馆都把听觉体验放在了重要位置。这可能代表了一种风向标——从视觉中心主义转向利用其他感官体验来打开我们的感知。这三个大的国家馆都把声音作为主题和主要媒介,这可能是风向标。

@谢蓉:

棉布在开幕式的时候就跟我说:“德国馆可以在里面一整天不出来。非常震撼”我们去的时候已经错过表演了,但我的感受是德国馆就像制作精良的大片。但也有很多对国家馆质疑的声音,对吧?

@棉布:

是的。德国馆的策展人伊尔克是土耳其人,长期居住在柏林,她本身是一位建筑师。参展的两位重要艺术家,蒙德塔格也是生活在柏林的土耳其人;巴塔纳是以色列人,非常复国,而且这个作品讲述的就是以色列人回到波兰的故事。在如今巴以战争的复杂社会背景下,策展人选择展出巴塔纳的作品,在本土也受到了批评。也有人批评说,巴塔纳使用瓦格纳的音乐带有法西斯美学。

我认为,无论是策展人还是艺术家,他们都是多元化的,能力非常强。他们不仅仅是使用媒介的艺术家,还是表演艺术家。《无名人士纪念碑》这件作品,每个人都是外来者,这非常符合主题。每段剧本、每句台词可能都来源于学术文本,如布莱希特的诗《高高在上的人的指引》。这种学术性的叠加,确实反映了艺术体制下艺术家是如何生存的。

@谢蓉:

感觉德国国家馆耗巨资,甚至感觉是一个科技馆,尤其是诺亚方舟的厅,可以躺在沙发上。

@棉布:

钱这件事,德国馆有点儿含糊其词,但是花了160万欧元,公共的部分是给了40%,还有一个小基金会加上策展人找钱,最后凑过了160万欧元。

尼日利亚都花了150万欧元,1/3是艺术家自筹,2/3是别的。美国馆更夸张,艺术家天天在场上作秀,花了580万美金。美国国家国务院只给37.5万美金,剩下全是艺术家到处找钱。

@谢蓉:

除了德国国家馆,其他国家馆还得讲好多次,还有主题馆,还有很多平行展。苒苒有要分享的作品还是馆?

@范歆苒:

我想分享路易斯·弗雷帝诺(Louis Fratino)的作品。他1993年生于美国马里兰州,现工作和生活在纽约,本身是酷儿。

他把艺术史中经典的符号和范式,包括欧洲现代主义大师毕加索、马蒂斯以及菲利普·加斯顿留下的经典元素囊括与重组与他的作品中,以毕加索为代表的立体主义的影响最为明显。
Louis Fratino, Wine, 2024, oil on canvas.

Louis Fratino, I keep my treasure in my ass, 2019, oil on canvas.
弗雷帝诺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和拥有艺术史知识结构的艺术家,由于他自身作为一个酷儿的身份,和他作品中以酷儿群体的日常生活及成长视角作为主题的原因,出现在了本次威尼斯双年展“处处都是外人”的主题展中,在花园展区占据了一整个长方形展厅。在他的作品中,作为拥有男性身体的酷儿的身体,成为了在酷儿凝视视角下艺术家用于表达情感和日常生活叙事的场域。他对色彩及拼贴融合式的构图的运用以及对于自身成长经历的诚实,将真诚的酷儿视角呈现在观众面前,形成了独特的风格及美学。

Louis Fratino, My Meal, 2019, oil on canvas.


Louis Fratino, Metropolitan, 2019, oil on canvas.
这种美学并非将酷儿作为当下被标榜为“边缘群体”的现象渲染和夸张化,弗雷帝诺对艺术史的巧妙重写和对日常事务的灵动刻画,让观众在与他的绘画正面交锋时产生陌生的熟悉感,这只是另一些个体和另一个群体的日常生活罢了。虽然画面的色彩、构图以及被扭曲的人物形态加剧了画面的戏剧性,作品的主题却是日常性的高速浓缩,这之间的张力让我们对二维画布的创作重燃了极富生命力的希望。


@谢蓉:

PRADA基金会的布切尔(Buchel)个展,我们四个人都觉得是很调皮、很捣乱、很淘气的。门口是一堆狗屎或者猫屎,当时我跟苒苒说:“这是谁的宠物在这儿拉了屎吗?”
@袁园:

PRADA基金会的立面正对着运河,入口则设在侧面,隐藏在一条狭窄的胡同里。我们在PRADA基金会门口看到的狗屎,可能也是作品的一部分。
@谢蓉:

展览里面有他做的钻石叫“屎钻”,说是从屎里面提取了什么什么元素做的屎钻,挺捣乱的。

@棉布:

Buchel太大逆不道了,他的一生都在挑战艺术体制。记得有一年,他把一艘废弃的大轮船直接放在了鲍德里亚的海湾,特别骇世惊俗。
这次在PRADA基金会的作品简直就是教科书级的。他巧妙地运用了现成物,每个房间都映射出全球社会生活的重要方面。比如NFT和加沙战争,这些都是对现实世界的深刻反映。
@谢蓉:

还有直播,现在的图片是直播场景。在PRADA基金会的大楼里,他收集了数万件物品,堆积在每个空间。正门处,卷曲的钢筋堆满了水平面,看起来并不像传统的艺术展览,因为它们缺乏那种我们熟悉的作品感。但这些,正是他想要传达的主题。走进第一层,你会发现一个当铺。


@棉布:

单看PRADA基金会的某一个空间或作品,可能会觉得它们像垃圾,但这些作品其实是对艺术体制的重新语境化讨论。为什么选择在PRADA基金会而不是街边某个地方展出?这本身就显示了他的实力。同时,他彻底转化了现成物、雕塑、二手店和景观之间的关系,甚至挑衅了艺术体制的扩展领域。

比如,他插入了实时在线的比特币和美金汇率,再比如在双年展上被避免公开讨论以色列和加沙战争的话题,Buchel却直面了这个问题,就是刚才谢蓉老师刚才提到的现场直播。
此外,作品中还涉及了日常生活中的假包兜售、难民问题(破衣服)、典当行,甚至艺术家的自我剥削。我得特别提一下艺术家自我剥削这个问题,因为我在画廊界多年,见过很多艺术家真的卖不出作品,却夜以继日地工作。包括策展人、画廊主,以及艺术世界中的现象,都在某个房间或一堆作品中得到了呈现。

@谢蓉:

里面还有一些彩蛋,比如曼佐尼的屎罐头,当然肯定不是真的曼佐尼的屎罐头。

@棉布:

还有杜尚的小便池,他把美术史当中知名的现成物都插进来了。进行了反讽、调侃,做了一个重新语境化的转化。
@谢蓉:

在PRADA基金会里面,摆放的卖假包的场景,包括第一层的典当行场景,包括如何计价、结算什么的。PRADA是一个奢侈品牌,艺术家把一堆破烂堆进去,感觉特别讽刺。
@棉布:

这就是PRADA的矛盾哲学所在,而且在每次威尼斯双年展上都带来惊人的展示。PRADA不是简单地利用艺术家为自己的品牌做宣传,也可以通过反讽,甚至是利用矛盾来推动文化的前进。PRADA女士就是这样做的,整个文化也充满了这种矛盾。

@谢蓉:

我们走到门口踩到一堆狗屎,门口的海报全是珠宝,我们以为走错了,又倒回去,说Buchel的展览在哪呢?后来在门口两个外国人,说这就是Buchel展览,我们才走进去,反正视觉反差非常非常大。

@棉布:

一看像是卖假东西的一个地方。

@谢蓉:

最顶层的NFT房间,NFT和虚拟加密货币是真有吗?

@棉布:

就是实时交易的指标,不是布切尔Buchel自己发的币,就是现成的。

现成物不用说了,就是杜尚以来的传统。而且艺术家把几个当铺、小的古董店全都买下来,是一个庞大的二手、废弃物的呈现,来反映当今的社会现实。

@谢蓉:

这个场景我印象特别深,在一层。积满了灰尘,感觉人已经逃跑掉了,这些东西还在那儿,雪花乱蹦的烂电视、风扇,好像还有一个逃生通道,特别的废墟感。这个房间对面还有一个祷告室。
@棉布:

祷告室里有些漂亮的明信片,我拿了不少,也没人阻止。

这些东西虽然形式上看起来杂乱无章,但如果没有经过严格训练是不可能驾驭得了这样庞大的作品的。它既合理又看似破烂,确实达到了教科书级别,需要仔细阅读和深入体验。

我想说的是,很多艺术家经常在朋友圈直接表达对社会现实的看法,但很难把社会现实用艺术形式呈现出来,这位艺术家确实值得研究。

@范歆苒:

看这个展览时,我特别激动。从踩到那堆"屎"就让我兴奋起来,感觉自己被艺术给"摆了一道",后面每走到一个房间都让我震惊。

PRADA基金会的建筑本身曾是典当行,在一层的时候,我们同行的小伙伴们觉得没什么好看的,转了一圈就坐下了。包括教堂祭坛前的担架,虽然不太明白它们的意义,但我知道这个典当行过去也是给穷人贷款的地方。
艺术家肯定做了大量的调研,把威尼斯的历史、债务和金融的历史都融入了作品中。那些小细节,比如桌面上的资料、报纸,都是线索。就像看沉浸式戏剧,每个线索都有它存在的理由。
艺术家把建筑本身的历史和所有空间并置在一个展览里,从晚宴房间到卧室、直播室、梳妆台、赌场、比特币后台,他重组了不仅是现在生活的切片,还有建筑携带的所有历史空间。档案室里的债务本,都是真实的历史材料,使用真实的材料,是展览最震撼的部分。

@谢蓉:

这次威尼斯双年展,无论是主题馆还是平行展,像Buchel这样的艺术家,他们都把空间及其承载的历史作为创作的材料。

@棉布:

确实,Buchel的作品就像一幅细致的画卷,充满了历史和当代的参考资料,展示了西方快速现代化,迅速步入资本主义晚期的景象。

对于Buchel这样的艺术家,不论他的政治价值观是左派还是右派,如果他的艺术作品不是如此宏大、壮观、奇异,我们很容易就会忽视他,甚至认为他的作品不过是一堆垃圾。但正是这种规模,通过壮观和奇异的方式,将历史和当代元素融合在一起,而且全部使用的是现成物,这才是他作品的独到之处。


@谢蓉:

袁园,你有皮埃尔·于热的图片吗?我们今天再分享一下“海关大楼博物馆”皮埃尔·于热(Pierre Huyghe)的作品,他的作品是到威尼斯一定要看的。


@棉布:

我先说两句。皮埃尔·于热的作品,我是和艺术家一起去看的,他们关注的是艺术制度下的语境和语言的转化方式。而我,作为做画廊、策展或写作的人,我的视角更多是文化方面的。
我认为皮埃尔·于热的作品有着一种黑暗视野,他把整个海关大楼变成了一个充满人工智能装置和孤立海洋生物的世界。特别值得一提的作品是《反重力》,鱼缸里沉重的石头,给人一种超现实的感觉,仿佛是后人类时代的景象。
最让我震惊的是他让一只大猩猩戴上了人类的面孔,然后放在日本福岛核辐射的废墟中,观察它的表现。

杰出的艺术家,人人都是外人,他是一个法国人,但整个背景真的是全人类的。可以感觉到艺术家对社会生活方方面面的觉知和对未来的一种预言,像一个大巫师一样。

@谢蓉:

虽然说“处处是外人”,但他作为一个法国的艺术家,做的主题跟福岛有关,也是把自己当成自己人。对于全人类来讲,我们都是自己人。皮埃尔·于热的作品挺多的,分布在整个海关大楼。

@袁园:

皮埃尔·于热的定位是反人类中心主义的,我们应在这个大背景下理解他的作品。他在海关大楼的个展,几乎囊括了他近十年的艺术创作。

展览也可以看作是威尼斯双年展主题“处处是外人”的另一视角。另一个视角是什么?某种意义上,我们自己就是自己的“外人”,自己是自己的“陌生人”。就像古希腊德尔菲神庙的箴言“认识你自己”,我们真的了解自己吗?皮埃尔·于热早期的作品,比如刚才的单通道视频作品,用电影语言讲述了一个像寓言一样的故事,是对人类的隐喻。

本届双年展中,很多国家馆都与战争主题有关。包括刚才提到的布切尔的作品涉及加沙战争;以色列馆没有开放,说是要等战争结束才开放;俄罗斯馆因俄乌战争借给了玻利维亚。战争背景,让双年展充满了深意。
不要只将皮埃尔·于热的作品看作是特定的福岛场景可能是人类灭绝后的场景只是选择一个现实中的场景,我们觉得它是日本的福岛,但为什么不觉得它可能是我们自己的未来呢?皮埃尔·于热的展览可能是对“处处是外人”的另一种回应。

布切尔和皮埃尔·于热,尽管路数不同,但他们的作品都具有很大的体量和深度。如果深入研究他们的作品,可能会发现他们都代表着当代艺术的某种认知的地平线。特别是艺术家,非常值得深入了解。

布切在PRADA基金会的作品,用现成品构建了一个现实模型,包括历史上的银行建筑,以及实时直播、赌场、金融、消费、战争和宗教等元素,是对现实的建模。布切的作品让我们思考:我们到底在哪里?世界是什么样的?他的作品可以看作是当下世界的一个微缩模型。

皮埃尔·于热的作品则像是对未来的寓言,描绘了人类可能的命运。刚才说的单通道视频偏向用电影语言来表达主题。
另一个作品,看似单通道视频,实则不然。展馆中间有两根柱子,其中一根柱子上有一个铜球。
视频里的影像都是实时的,不是事先剪辑好的,来自智利的一个沙漠,中间有一具人类骸骨。现场的摄像机实时将沙漠的影像传回展厅。

这个机械臂是一个人工智能装置,它手中拿着铜球,时而沉思,时而活动,一会观察着地上的骸骨,一会转动着手中的铜球。展馆中的铜球是传感器,收集现场的各种数据,包括温度、光线、观众反应等,并将这些数据传送给智利沙漠中的机械臂,机械臂根据这些数据进行思考和活动。与传统的单通道视频完全不同。

AI技术的迅速发展,已经融入我们的日常生活,但很少有人思考有一个什么样的未来在等着我们。皮埃尔·于热在这个展厅里面有九件作品,形态和媒介各异,但主题上都是相互呼应的。技术的发展将如何改变世界?

布切尔的作品更关注当下的现实问题。2015年和2019年,他都是威尼斯双年展主题馆的艺术家。2015年,他在基督教堂里搭建了一个清真寺;2019年,他将一艘难民沉船拖到了威尼斯军械库外。布切的作品总是具有挑衅性,关注当下的切身问题。

这两位艺术家在思想深度、问题层面、艺术形式语言等方面都有足够的深度,值得我们去发掘。尽管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深入介绍这些艺术家,但今天至少在威尼斯的话题下对他们进行了简要的介绍。

@谢蓉:

回头有机会可以单独深入地来讲这两位艺术家。

@范歆苒:

大家一定要去看这两位艺术家的展览,真的很值得一看。袁园老师总结得很好,平行展一定要和主题相关,无论是批判性的还是回应性的。"处处是外人",就像胡友平的事件所展现的,善良是不分国界的。让我们为这位英勇善良的胡友平女士默哀。

@袁园: 

我用鲁迅的话来结尾:“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

@谢蓉

谢谢,希望我们都善良。艺术让我们对善良有了更深刻地理解。让我们为胡友平,为善良致敬、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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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艺术对话录第1辑
《世界的意义就在于事与愿违》

梅剑华 主编

上海文艺出版社

2023年7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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