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富街道陶都大道旁,有一座专门展出荣昌本地陶器的博物馆——荣昌陶博物馆。可别小看了这个博物馆,馆内珍藏了上万件陶器精品,其中不乏20世纪90年代出土的汉代陶灯陶俑、宋代的茶杯酒具、明代的双耳罐、龙形罐,陶瓷收藏家手中珍贵的清代麻线篓,民国时精美的粑花罐、朱砂瓶,每一件都是陶艺中的精品,中华陶瓷艺术宝库中的奇葩。
安富的陶器不仅有可登大雅之堂的奇珍异品,也有寻常百姓家的瓮罐盆缸,其中可佐证的便是博物馆中的三个大酒缸。缸高约三尺,口大肚圆,外部由楠竹编制而成的竹筐保护着,可盛装1000斤白酒。据说,一百多年前,安富第一大酒厂——烧酒坊成立时,就用它来装酒。当时,安富镇上有30多家酿酒的作坊,整条街酒香扑鼻,香气四溢,民谣中以“烧酒滴滴儿巷子香”来形容,可见其酿酒技艺之高、酒味之纯正,因此安富也称“烧酒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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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安富酿酒的历史,还有一个传说。
安富镇刚刚建立那会并没有什么酒厂,安富人也不知道怎么酿酒,但是随着往来成都重庆两地的商人、旅客增多,饭馆客栈也就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客人要品菜喝酒,店家只有到附近的乡镇去进酒来卖,久而久之就催生了一种职业——挑酒郎。
挑酒郎肩上一根摩挲得圆溜溜、光亮亮的黄杨扁担,两头用粗粗的麻绳系着用楠竹筐子兜起的小号酒缸,酒不能装得太多,不然力气单薄挑不起,摔了挑子损失就大了。酒照例是要用厚厚的墩布塞得严严实实,用麻绳缠了又缠,免得酒香跑了,酒就没味儿。那时挑到安富卖的酒有从清江滩、泸县方向过来的泸州老窖,有从隆昌县李市镇过来的宜宾老酒,也有从荣隆镇过来的高粱酒。安富人就这样就着别处的酒,吃着自家的菜,过着悠闲的日子。要不是因为一个来自荣隆的挑酒郎的闪失,安富或许一直都不会有成为“烧酒坊”的可能。
安富镇背靠着绵绵鸦屿山,要从荣隆翻山过来,必须经过一个形如乌鸦嘴巴的地方,安富人称之为“鸦口”。从鸦口沿着一条山谷行走,途中经过一个叫做“仙人桥”的地方。说是桥,其实不过是一道石梁横在山谷之中,方便路人行走而已。这仙人桥也怪,其旁有一块形似酒瓮、中有山泉涌出的巨石,泉水清凉甘甜,路人时常掬来解渴,旁边的石块也被磨得平滑,倒是成了挑夫们歇脚的一个好处所。
一日晌午,一个从荣隆过来的挑酒郎挑一担烧酒走得口干舌燥的时候,刚好到了仙人桥,于是将挑子歇下,坐在石头上休息。无奈此时腹中饥渴难忍,眼睛便不由自主地瞟向身边的酒坛,狠狠地吞了一口唾沫。迟疑良久,挑酒郎还是摘下了一片树叶,在溪水中洗干净,圈成一个酒杯状伸进了酒坛。他小心翼翼地舀了半杯酒递到嘴边,哧溜一声吸进嘴里,顿时满口溢香,好不快活。
如此这般,三番五次地舀,不知不觉就喝了半把斤。等到他惬意地打个酒饱嗝,再一看坛中,原先满当当的酒坛已经消退了不少位置,这让他一下着急起来。以往挑给老板的酒从来没称过,都是看的酒面的位置,这下啷个跟人家老板交代呢?挑酒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这一转不打紧,他发现身边石缝中的泉水清凉透彻,于是便打了个歪主意:将石缝中流出的水小心地用树叶接住,倒进酒坛里,这样一点一点地倒,居然不一会就把酒坛重新装满了。挑酒郎赶紧挑起担子快步向镇上走去。
到得店门口,老板一看他来了,忍不住骂他:“你个背时的!啷个现在才来?客人都等急了。快点快点!把酒挑进来。”挑酒郎忙口里答应着,把酒挑进店子,三五两下地除去扁担,请老板验了货,将酒倒进店家的酒坛里。店家忙不迭地用提筒给客人打了半斤酒端到桌上,桌边的客人捏起酒盏抿了一口,点头大赞:“老板,今天的酒正宗得很哟!”老板油光水滑的脸上顿时绽开了花,破天荒地请挑酒郎吃了碗豆花,外加一个烧白,还把酒钱一五一十地算给了他。挑酒郎扯起担子往回走,一路哼哼唧唧好不得意。
待走到仙人桥,他再次打量起这股泉水,心里拨弄起了小算盘:“原来这水掺到酒里,居然一点也吃不出来!那我以后就可以少进(指进货)点酒了。走到这个地方再将酒添满,还是卖一样的价钱,简直就是无本生意嘛。”于是,挑酒郎每每进货都要少进三两斤,等走到仙人桥,看四下无人,便用随身带的一个小瓢舀起泉水往酒缸里灌,为了不被人发现尝出来,他还用一根棍子在酒缸里搅和,以便于酒水混合。
如此这般,居然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被发现。但细心的老板却察觉了端倪,每次给钱的时候,挑酒郎的表情都有点怪怪的,不似以前。再仔细品酒,发现酒味虽然没有减少,却多了一份柔和,不似以前的寡辣,暖心却不烧心,吃到肚子里,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经脉,从头到脚都觉得轻松得劲。
老板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便安排伙计在挑酒郎必经之地蹲守,从荣隆到安富一路上跟踪,准备看个究竟。才开始,挑酒郎倒还正常,只不过快接近仙人桥时,这家伙就开始故意放慢了脚步,只要前后有人,他就走走停停,一直到周围都没人了,才快步走到溪边,拿起身上藏着的小瓢,打开酒坛往里舀水,还要用棍子搅和。
这一幕让躲在树丛中的伙计看得目瞪口呆:酒里居然掺了水?!而且大家还尝不出来。等到挑酒郎得意扬扬地挑着担子远去,伙计才从树丛中走出来,跑到仙人桥边,捧起泉水喝了两口,没觉得水有什么特别之处啊。伙计回到店中,跟老板一四六九地说了,老板也蒙了。不想自己经商多年,居然被一个挑酒郎给哄了。这老板却也灵光一闪,这水如此好,何不用来酿酒?
于是,老板将店子交给伙计打理,自己则专门跑到泸州、宜宾去学酿酒的门道。半年后,老板的店面换了一个名称——“烧酒坊”。由于老板酿的酒烈却味道醇和优柔绵长,暖心不烧心,少喝提神,多饮也不上头,一时间深得来往客人的喜欢。凡到店里吃饭的人指定了要喝老板酿的酒,如此一来老板的生意就特别好。
镇上其他人眼馋老板赚了钱,于是便偷偷到他店子里打探,终于得知老板是取的仙人桥的泉水来酿酒,于是大家纷纷效仿,陆陆续续开了30多家酿酒作坊。前店是饭店,后堂是作坊,一时间生意红火,连安富镇原先“瓷窑里”的名称都不大叫了,唤作了“烧酒坊”。
安富场原先向别处进酒来卖的老皇历也翻了过去,改成别处的客商到安富来进酒去卖。更有老安富人称,“烧酒坊”的白酒被外地来的酒厂老板收购了去做茅台、五粮液、泸州老窖的原料,勾兑勾兑就成了名酒。这话的可信度倒不必去推敲,只是由此可见安富酿酒的渊源。如今,安富酒厂的老板还是保留了一个习惯,就是将刚出炉的酒添三瓢泉水进去,以减少酒的烈性,多一分醇和。
如今,鸦口仙人桥处的那个“酒瓮石”已在20世纪60年代修建公路时被炸掉,没了出处的山泉水沿着山势恣意横流,一年四季从不间断。而之前山谷中用来歇脚的石梁被一座石砌的大坝代替,水都聚到这里,成了一座小小的水库,涨水季节,水位最深处达4米。镇上的居民则根据公路边悬崖上的水流方向,在崖壁上凿了数个石窠,并装上竹管,清澈的山泉水便顺势注入水桶,三两分钟就是一桶,或肩挑,或车载,步行二十分钟就可回到镇上的家。真是优哉游哉的快活日子,煮的稀饭泡的茶,都是带着阵阵清香,口感极好,令人陶醉。
作者简介
兰杨花,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荣昌区作协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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