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罗之女揭开家中“公开的秘密”之后,如何重新看待门罗的作品引发广泛讨论。门罗是加拿大目前为止唯一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该事件尤其在加拿大国内引起担忧。不少文科教授认为需谨慎对待非黑即白的抵制文化思维,但同时表示,性虐待的幸存者“毫无疑问”会成为学生之一,如何“负责任且敏感地”处理该话题值得深思。
蒙特利尔麦吉尔大学的英语教授罗伯特·莱克(Robert Lecker)曾长期阅读、评论并教授门罗作品,但自从得知该事件后,莱克有些怀疑如何继续他的课堂:“我已经决定在2025年冬季开设一门有关门罗作品的研究生课程。但现在,我严重怀疑自己是否在道德层面有能力开设这门课。”
门罗在世界范围内拥有广泛的读者群体。她因记录笔下人物的秘密、动机、激情与残酷而备受赞誉,尤其擅长走入女性的内心。不少书迷不仅将其视为文学偶像,还将其视为道德指南,以至于门罗有时被称为“圣艾丽丝”。加拿大作家希拉·赫蒂(Sheila Heti)就曾在门罗去世不久后在《纽约时报》发表过一篇文章,题为“我不像艾丽丝·门罗那样写作,但我想像她那样生活”。在赫蒂看来,“无论她日常生活的真相如何,她一直是文学纯洁性的象征”。正是这种道德层面上的高位预期,使得门罗在该事件中被推上舆论的风口。
据《华盛顿邮报》等多家媒体报道,加拿大及世界多地的教育工作者如今正在重新思考门罗及其作品。门罗的母校、位于加拿大安大略省伦敦的韦仕敦大学(Western University)在其官方网站上发布声明称,正在“花时间仔细考虑”这些曝光的影响。自2018年以来,西部大学一直开设艾丽丝·门罗创意讲座,其初衷是“引领艺术与人文学院的创意文化,充当导师和榜样”。如今,校方表示,该讲座讲席过去一年间一直由赫蒂担任,由于“我们仔细考虑了门罗遗产及她与韦仕敦大学的联系”,该讲席将暂时空缺。
更多的担忧出现在实际课堂中。不少教师表示,需谨慎对待非黑即白的抵制文化思维,但同时认为,性虐待的幸存者“毫无疑问”会成为学生之一,而教师最好能“负责任且敏感地”处理该话题。
在哈佛大学秋季学期,作家兼教师劳拉·范登伯格(Laura van den Berg)和尼尔·穆克吉(Neel Mukherjee)共同负责开设“小说作家阅读”这一课程。该课程主要回顾从奥克塔维娅·巴特勒(Octavia Butler)的科幻小说到艾丽丝·门罗的“现实主义”小说等文学作品。范登伯格称,门罗在这起家庭事件中未能支持斯金纳,这迫使她重新思考教学方法。
“我再也不会用以前的方式阅读门罗作品,也不会用以前的方式教授她的作品了。”范登伯格说:“在我看来,斯金纳经历的痛苦在于沉默。在母亲去世后,她才可以打破沉默。对我来说,站在一群学生面前读我最初准备的讲稿,这感觉就像是第二次沉默。”
两位教师曾计划教授门罗的一部作品《我年轻时的朋友》。该故事的叙述者是一位与母亲长期疏远的女性,“她”的想法与她所处时代的一些进步观念一致。两位老师称,她们不确定在教授这篇作品时,是否需要考虑最近的事件,因为作者曾表示将这本书献给自己的母亲。
“要将艺术与艺术家分开,毕竟我们都做过坏事。”穆克吉坦言自己“非常矛盾”,与范登伯格一样,她们都对门罗最终选择的是丈夫而不是女儿感到恐惧,但同时她们也发现,从这个角度而言,门罗的作品可能更加“丰富而深刻”,“因为现在我们知道了她生活中的一些事,她本人可能也一直在努力学着接受”。
包括莱克等教授在内,他们表示在日常教授门罗作品时几乎很少讲述作者生平。“我认为大多数读者——尤其是加拿大读者——很少有机会了解门罗的私生活。这并不是说这是禁区,而是门罗是一个非常注重隐私的人。”莱克分析说。但今年的情况将有所改变。因为学生们也开始思考,对于一位作家而言,写出那些在逆境中做出了艰难但正确的选择,而在个人生活中却未能如此的女性,她们的故事又意味着什么?
莱克的一位前学生凯莉·埃尔里克(Kellie Elrick)说,她不确定如果她知道门罗和女儿的故事后她是否会感觉更好。她说,门罗的故事丰富了她的生活,她并不后悔读过这些故事。埃尔里克即将进入麦吉尔大学四年级,她看到了“作家门罗”和“母亲门罗”之间的平行叙事,“难以调和”。
“我认为以传记的方式阅读作家的作品可能既有成效又有危险,”她补充道。“这也许会让我们(读者)认为,我们可能理解一些事情,但有些事情我们永远无法真正了解,比如作家的生活和意图。”
“我可以准确地告诉你,我将在开课第一天讲什么,就是我们本周正在讨论的问题。这个故事和我们所知道的,究竟会如何影响我们对即将阅读到的作者的接受程度?”莱克称他当然有自己的看法,但最终还是要由他的学生来回答。
本文为编译内容。编译:申璐;编辑:荷花;校对:杨利。欢迎转发至朋友圈。文末含《新京报·书评周刊》2023合订本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