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将从俄乌冲突吸取的常规战争教训

作者：军鹰智库员外    来源：军鹰动态

两年多来，西方观察家发表了无数篇文章和报告，试图从乌克兰战争中吸取关键教训，并预测其对未来战争的影响。除了这场战争是一个单一且非常独特的案例这一明显但经常被忽视的事实之外，由于这些研究的本文作者无法放弃西方军事理论家克劳塞维茨式的分析视角，以及他们显然希望保持这种理论范式并证明其普遍相关性，因此大多数研究都存在确认偏差，这使得吸取有意义的教训变得更加复杂。

因此，重要而翔实的观察结果要么被忽视，要么被以完全错误的方式解释，导致对战争的错误理解，并导致许多欧洲国家的国防战略、军事理论、指挥和部队结构、训练和教育系统以及装备采购发生无意义的变化。

尽管许多欧洲国家通过迅速增加国防预算和加快采购新设备来应对俄罗斯的入侵，但他们在很大程度上将这些增加的资源用于解决他们面临的安全挑战。这场冲突证实，除了波兰、德国、法国和英国等少数欧洲大国外，对大多数国家来说，建立和维持更多的常规军事力量是没有意义的。与许多专家的观点相反，乌克兰战争证明了西方战争方式对大多数欧洲国家的效用有限。 

▲2024年，随着俄罗斯扩大其领土，俄乌冲突发生了重大转变。俄罗斯占领了乌克兰4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其代价高昂——超过42万名俄罗斯士兵伤亡

长期以来，许多欧洲国家不应该投资于西方式的常规防御框架，这应该是显而易见的。其中包括它们与俄罗斯军队的距离很近，人口相对较少，领土上没有自然障碍，发展多层常规防御的战略或作战深度很小，缺乏联合兵种机动战的历史和制度文化，国防工业生产能力有限，军队规模小，装备不足。

但乌克兰战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表明，这些国家应该制定防御方法，根据其作战环境的独特历史、文化、地理和其他特征，合理化预算和人力考虑，并在有或没有任何盟友和合作伙伴的常规力量的情况下可持续地部署编队。虽然乌克兰冲突确实非常独特，我们在试图将其经验教训应用于其他地方时必须谨慎，但有几点值得其他欧洲国家仔细研究。

观察1：永远不要向对手展示他组织、训练和装备的战争类型

与过去二十年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冲突一样，乌克兰战争证明，弱者只有避免按照其传统优势敌人的条件作战，才能取得成功。大卫不能通过试图成为巨人歌利亚的一个弱小而可怜的版本来击败巨人歌利亚，但要成为最强最好的大卫。在俄乌冲突之初，乌克兰通过避免以自己的方式与俄罗斯人作战取得了极大的成功，但一旦乌克兰将其战略转向更传统的方法，就像备受期待的2023年反攻一样，这场战争就变成了一场物质竞争，在这场竞争中，弱者总是以失败告终。

弱者，就像大多数欧洲国家在与俄罗斯的战争中一样，只有当其战争战略侧重于制造多重困境和强弱双方之间最大可能的不对称时，才能希望取得成功。关注乌克兰战争的欧洲国家应该理解这一教训，并设计出不惜一切代价避免以常规条件作战的国防方法，这些方法是专门为确保与常规编队的不对称性而设计的。

观察2：不管你喜不喜欢，战争发生在城市和人民之间

乌克兰战争延续了几十年来的趋势，即现代冲突不是在远离平民的偏远战场上进行的。隔离和保护平民以及保护城市地区免受战争恐怖的想法已经成为一种幻想。欧洲国家应该理解、接受甚至接受城市地区在国防战略中的重要性。通过对城市地区进行适当的基础设施准备，对手的常规情报收集、瞄准和武器系统的能力可能会大大降低，甚至变得无关紧要。

欧洲国家应加强和巩固现有特征，并建造新的人造特征，以限制攻击常规编队的机动能力。提前准备应使城市地区在发生冲突时成为堡垒，有通往潜在目标的地下通道、预先建立的逃生路线、预置的武器藏匿处、伪装的野战医院、快速挖掘关键地形的计划，以及误导敌方情报的假阵地。

▲2022年10月27日，星期四，乌克兰顿涅茨克地区，乌克兰士兵在前往巴赫穆特的路上登上一辆缴获的俄罗斯T-80坦克，巴赫穆特是与俄罗斯军队进行最激烈战斗的地点

观察3：战略深度对生存至关重要

大多数欧洲国家在物质和社会意义上都完全缺乏战略深度。克服这些不利因素的唯一方法是与盟友和伙伴建立更牢固的伙伴关系。欧洲国家需要超越现有范围的双边或多边防务协议，这些协议甚至可能需要侵犯国家主权的交易承诺。国防工业生产能力、装备仓库、部队训练中心、民用人口保护设施等应在远离可能侵略者的外国土地上建立和维护。这确保了关键职能的长期可持续性，并防止它们被侵略者接管和利用以满足其战争需求。

当然，缺乏物理战略深度是领土面积小的一个原因，与此同时，欧洲国家的人口也小到足以在发生冲突时造成人力问题。为了克服人力资本短缺的问题，加快将受过训练的外国公民纳入军队，欧洲国家还应建立法律框架，使其他国家的士兵、平民和私人军事承包商能够在彼此的武装部队中服役。

观察4：朋友在战争中很重要，但他们可能会对防御工作的成功产生不利影响

乌克兰可以说一直在打这种战争，因为它从西方盟友和伙伴那里得到了建议和各种装备。除了西方国防工业产能和西方政治意愿成为乌克兰能够作战的必要条件外，西方战争方式也成为必须。简单的逻辑表明，如果乌克兰领导层从不同军事文化和适合不同类型战争的装备中获得建议，那么乌克兰的战略方针也会有所不同（可以说是在战争的早期阶段）。

俄罗斯在车臣战争的经历以及我们自己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战争可能表明了一种不同的方法，即如何有效地对抗一个在数量和技术上都处于优势的常规敌人，而不是向其展示一种有组织、有训练、有装备的战争。欧洲国家需要朋友，但对他们的依赖程度和类型应该仔细考虑。与盟友和伙伴建立互操作性是并肩作战的好主意，但盲目遵循更先进国家制定的国际标准可能会扼杀资源有限国家的适应性。 

▲乌克兰的一支部队——乌克兰基辅安妮旅尽管在法国接受军事训练并使用法国武器，但由于结构问题，该旅并没有成为一支有效的前线部队。图为该旅在法国模拟战壕训练

观察5：战前演习应该是失败和学习的平台，而不是总是获胜

演习应比目前更侧重于发现能力和能力差距，并尝试解决方案。现实的情景必须不仅仅是运动规划者口头上说的流行语；必须通过让社会各界参与国防演习来实现这一目标。乌克兰战争进一步证明，国家安全不再仅仅是政府的职能，更不用说国防军了。现代战场的复杂性以及不同利益相关者之间的能力和能力分布，要求将整个社会纳入国防计划。演习提供了一个完美的平台，可以试验社会不同部分的效用和整合，并确定必要的立法改革，从而更有效地开展国防工作。

观察6：对敌人的深入了解是无价的力量倍增器

乌克兰与俄罗斯的长期历史和文化联系、俄语和乌克兰语之间的相似性、许多乌克兰高级军事领导人在苏联军队服役的事实，以及苏联和后来的俄罗斯多年来一直是军事硬件、训练和教育的主要提供者的事实，为乌克兰人提供了对俄罗斯军事战术、技术和程序的无与伦比的理解。

冷战结束后，欧洲国家（如美国）系统地摆脱了他们的俄罗斯文化专家，从军事学校中消除了苏联学说的所有残余，并在很大程度上停止了教授俄语。乌克兰战争应该激励欧洲国家在其专业军事教育机构中重新引入俄罗斯文化和语言研究。此外，应密切关注俄罗斯的部队设计、指挥和控制实践、战术、技术和程序，以及设备和武器系统能力，这些应作为未来欧洲军事人员军事训练和教育的基础。

观察7：忘掉盔甲和其他高价的传统军事平台

乌克兰战争对双方传统军事平台造成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消耗。与所有东欧国家可用的士兵和军事装备总数相比，这些数字尤其引人注目。此外，大多数坦克和装甲战车并没有在大型坦克战斗中被摧毁，而是被小型、快速、低成本、易于开发、难以探测的无人平台摧毁。乌克兰还击沉了俄罗斯黑海舰队的三分之一，不是在大型海战中，而是通过使用类似的无人平台。

由于价格不断上涨，大多数欧洲国家长期以来一直在努力购买和维护坦克、装甲战车、飞机和军舰。现在，乌克兰战争表明，在国防方面，这些是他们能做的最糟糕的投资之一。欧洲国家应该从这些高科技传统平台转向正确的技术解决方案，这些解决方案不是大型、昂贵、易于瞄准，而是小型、廉价、丰富、隐蔽、高效。当然，这样的过渡将——也应该——影响部队的设计、战术、技术、程序、训练和教育。 

▲各种无人机已在俄乌冲突中大规模使用，一群乌克兰志愿者创建了乌克兰Aerorozvidka无人机部队，该无人机部队成员为八旋翼无人机装填投掷炸弹

观察8：不是每个人都会打架，那些会打架的人不一定是最适合打架的人

乌克兰社会被许多西方国家的政治领导人誉为民族凝聚力和韧性的典范。乌克兰人民反对俄罗斯侵略的意愿也得到了许多学者的赞扬，这种意愿的来源已经得到了广泛的研究。然而，这场战争也表明，尽管有如此强大的团结和韧性，但处于战争状态的社会中的很大一部分人很可能会试图通过逃离该国或躲藏在国内来避免被征召入伍。战争中另一个令人不安的观察是年轻一代不愿为国家而战。

截至2023年底，乌克兰士兵的平均年龄为43岁。没有必要解释这些中年人的体能和表现与年轻得多的军队相比有何不同。人力资源库小得多的欧洲国家在规划国防时应该认真考虑这些观察结果。他们现在需要采取立法和行政行动，防止乌克兰目前面临的类似情况发生，这将严重削弱他们本已有限的防御侵略的能力。

▲2022年2月25日，俄罗斯全面入侵乌克兰一天后，乌克兰的征兵办公室排起了长队

观察9：国防不仅是一项军事或政府职能

乌克兰战争表明，政府的全部军事和其他资源很容易不足以保卫一个国家。战场的国内和国际商业化以及情报收集和瞄准的众包是显著的力量倍增器，并被证明是俄罗斯人面临的重大挑战。除了重大立法行动外，将非政府和非军事能力纳入国防系统并加以利用，还需要对未来欧洲军事领导人的培训和教育进行根本性变革，并将这些能力充分纳入国家演习计划。

观察10：欺骗仍然是一种力量倍增器

乌克兰战争一再证明了推销大师齐格·齐格勒名言的智慧——“你不能击中你看不见的目标。”这也表明，打击假目标会浪费大量资源。双方似乎都重新发现了欺骗的艺术及其力量倍增效应，并一直在物理和虚拟空间中使用它。与非政府和非军事能力的整合类似，在欺骗中变得更强大的需要保证了欧洲国家军事教育和训练的根本性变革。它还指出，国防工业利益相关者需要研究和开发用于物理和虚拟环境的欺骗工具，并将其大规模委托给欧洲国家的军事结构。

欧洲国家正处于一个历史转折点，一个可能影响其长期国家生存的转折点。许多人认为，俄罗斯对乌克兰的袭击给他们带来了生存层面的冲击，这是突破性变革的必要条件。他们都以更多、更快的国防投资作为回应。不幸的是，太多人一直在对这一冲击采取错误的应对措施，并继续投资于基于对常规战争行为的持续幻想的不合适甚至毫无意义的能力。

乌克兰战争的观察表明，需要彻底转变范式。一种在一个国家和一个时间适用的战争理论可能在另一个时间完全不适用于其他国家。当这种情况发生时，领导人必须准备修改甚至放弃这种战争理论。欧洲国家应根据21世纪战场的实际情况，彻底重新设计其国防策略。如果不这样做，可能会迫使他们在俄罗斯侵略的情况下付出最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