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泽芸寄语:
题记:
她知道,一会儿,戒指就会重新戴到他的手指上,而她的戒指,也会戴回她的手指。
她看向窗外。窗外月光如水。
而如水的月光里,大海的波光在潋滟。
文/纳兰泽芸
去民政局办理完离婚手续,天已黄昏。
朱卫建对陈娉说:“要不吃完饭再回家?”
陈娉想了想,说:“也行,就当散伙饭吧。”
朱卫建问:“想去哪儿?”陈娉说:“水云间吧。”
“水云间”是他们热恋时常去的一家饭馆,不大,顾客也不多,但很干净,环境也很优雅。甚至家里装修餐厅的时候,他们还参考了水云间的包厢。
时间如电不经过,转眼几年就过去了,店还是那个店,他们却从恋爱时的轰轰烈烈,到婚后的日渐乏味,再到时不时来点小别扭,小争吵。
陈娉轻叹一声的间隙,水云间已近在咫尺。
刚才朱卫建提出建议,陈娉愣了一下——“吃完饭再回家”包含两层意思:一,吃饭;二,回家。可是他们现在离婚了,他们的家,还是家吗?
朱卫建把房子给了陈娉,但他暂时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于是他跟陈娉商量,能不能在家里再住一段时间。说这些时,朱卫建小心翼翼,似乎生怕陈娉不同意。
看着朱卫建的样子,陈娉有些伤感。这是他们共同打拼出来的家啊!
曾几何时,朱卫建还想在阳台上摆一张小藤桌,说这样黄昏的时候,两个人就可以坐在阳台上,一起看着晚霞、读读书、听听音乐了。
细想,陈娉竟忘记他们第一次争吵的原因。但肯定不是大事,否则陈娉不可能记不住。然后,这些小的不快,慢慢累积,如同极少量的毒素,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终成了最后的毒药。
现在两个人离婚了,可是那些毒素,似乎还积聚在她的身体里。
看来有些事,并非离婚能够解决的吧?他们缺少的也许是交流,而非彻底分开。
朱卫建点了陈娉最喜欢吃的麻婆豆腐,还特意要了一瓶葡萄酒。
他把脸都挤变形了才挤出点苦笑说:“离婚了,得喝点,怎么着也整出点仪式感来。”他自以为的幽默,却把自己弄得眼圈都红了。
朱卫建和陈娉喜欢葡萄酒,可是这几年为还房贷,两个人节衣缩食,别说葡萄酒,平时蔬菜都得计划着买。房贷两个月以前终于还清,而现在,他们却要离婚了。
朱卫建和陈娉碰了杯,朱卫建认真地说:“希望你以后不要恨我。”陈娉笑笑,抿一口酒。她怎么会恨他呢?好聚好散而已,这世间的夫妻,都不应该有仇恨。
他将戒指摘下,递给她,说:“以后用不上了,还给你吧。”她愣了愣,心里有一种隐隐的痛。
她也往下摘着她的戒指,戒指有些紧,她摘了很久都没能摘下,他笑笑说:“别摘了,你留着就好。”
她不听,继续摘,终将戒指摘下,却把手指弄痛。
然后她感觉手指突然间变得空荡荡的,极不舒服。
她还记得刚戴上婚戒那几天,她的手指也不舒服,就像现在。她安慰自己,离婚后的日子也会如同手指一样,很快就会适应。
吃完饭,天黑下来。两人站在路边打车,却很久没有车子过来。他提议干脆去海边走一走吧,散散步,吹吹海风。她说,好。
两人来到海边,月亮升起来了,月光涌上沙滩,沙滩呈现出安静的白。
他看到她的手突然动了一下,又急忙缩回去。他知道,刚才,她条件反射般地想揽住他的胳膊,又下意识地缩回去。
新婚那阵子,两个人经常在夜里来海边散步,那时候,她就会揽着他的臂弯,两个人在海滩上漫无目的地走。
一切仿佛那么遥远,两个人共同撑起的一个家,然后,说散就散了。
走累了,并排坐在海边的石椅上,静静地看着大海与白月光,两个人谁都不再说话。
“天很晚了”,朱卫建终于站起,说:“回家吧。”
他再一次用了“回家”这个词,陈娉的心,再一次痛了一下。
回到家,朱卫建说他睡沙发。
陈娉洗漱完毕,进卧室,躺到床上,看床头柜上那个孤零零的戒指,想三个小时以前,这枚戒指还戴在朱卫建的手指上,而现在,她的那枚戒指,也是孤孤零零。
她不禁湿了眼圈。
陈娉起来,抱一床毛毯去客厅,见朱卫建闭着眼,却明显没有睡着。
陈娉将毛毯放到朱卫建身边,去厨房打了两杯水,一杯搁上茶几,一杯端进卧室。
陈娉喝着水,翻看手机里的照片。陈娉有保存照片的习惯,这些照片从她与朱卫建热恋时起,一直到前些天。
前些天,朱卫建与陈娉吵完架,陈娉做了一大桌菜,然后独自坐在桌边吃。
看着看着,陈娉湿了眼,悄悄推门看向客厅,见朱卫建披着毛毯,坐在沙发上发呆。
陈娉轻轻关上门,她终于流下眼泪。
敲门声,小心翼翼地,却很绅士。
她听到朱卫建在门口声音小心翼翼地说:“咱俩……能再谈谈吗?”
陈娉看向床头柜,戒指孤孤单单。
她知道,一会儿,戒指就会重新戴到朱卫建的手指上,而她的戒指,也会戴回她的手指。
陈娉看向窗外。窗外月光如水。
而如水的月光里,大海的波光在潋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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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泽芸简记于2024年8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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