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然包括罗马尼亚在内的巴尔干国家主流媒体将上周罗马尼亚宪法法院取消总统选举结果一事报道为“正常的事情”，但是《经济学人》等国际权威媒体认为，罗马尼亚“废除选举结果”与叙利亚阿萨德政权倒台、韩国“自杀式政变”一道成为了近一个月内“最重要的地缘政治变动”。
罗马尼亚宪法法院上周五采取了非同寻常且史无前例的举措，宣布废除11月24日举行的第一轮总统选举结果。当时，独立的民粹主义候选人卡林·乔治斯库（Călin Georgescu）在第一轮选举中胜出，更重要的是，外界预计他将在第二轮决选中以较大优势打败亲欧候选人埃莱娜·拉斯科尼（Elena Lasconi）。
该情况很可能是第一次出现，一个欧洲国家的宪法法院推翻选举结果，标志着欧盟和北约等机构日益公开发起的民主战争在持续升级。这一“异常”行为的理由是，罗马尼亚情报部门的一份报告“被解密”并发布，指控该国在竞选期间成为“俄罗斯混合攻击”的目标，其中包括在TikTok上协调行动，以支持乔治斯库的候选资格。这份报告是第一轮结果揭晓以来旨在使乔治斯库的胜利失去合法性的一份“证据”。“TikTok黑马”的获胜震惊了罗马尼亚的执政精英，尤其是自1989年齐奥塞斯库政权垮台以来，社会民主党和中右翼国家自由党这两个亲欧和亲北约政党一直主导着罗马尼亚政治，而出人意料的是，两党候选人首次未能通过总统选举的第一轮。
此次总统选举除了是罗马尼亚政治精英的失败，也是选前专家分析与民调预测的综合失败。这位政坛之外的候选人在整个竞选的民意调查中得分一直很低，并且没有参加电视辩论，乔治斯库甚至不属于任何政党。相反，他主要依靠社交媒体来传播自己的信息，首先是在罗马尼亚非常流行的TikTok。其竞选宣传的“草根策略”与其他候选人对主流媒体和既定政治机制的依赖形成了鲜明对比。
经历了第一轮选举结果的震动后，罗马尼亚政治精英对乔治斯库发动了媒体攻势，将他描绘成“亲俄的极右翼极端分子、彻头彻尾的疯子和克里姆林宫的特工”。鉴于俄罗斯与西方当前的紧张局势，这种描述已经成为亲欧和新自由派污蔑偏离欧盟-大西洋共识政客的普遍工具。虽然这种说法往往没有什么依据，但除了后苏联时代的格鲁吉亚和摩尔多瓦，克罗地亚、黑山、保加利亚等巴尔干国家都将其视作政治精英的“自卫武器”。
但值得关注的是，乔治斯库的履历并不符合一个典型的民粹主义者。他曾担任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办公室特别报告员、罗马俱乐部欧洲研究中心主任和联合国全球可持续指数研究所执行主任。他对经济和农业自给自足重要性的长期关注反映在其政治观点中。乔治斯库确实在过去发表过一些有争议的言论，包括表达对二战期间罗马尼亚亲纳粹领导人的支持，用阴谋论的说法将新冠疫情危机称为“有计划的大流行”（plandemic），并谈到存在一个超人类主义恋童癖阴谋集团。但他的竞选活动主要集中在经济和罗马尼亚的地缘政治地位等具体问题上。乔治斯库强调国家主权和减少罗马尼亚对外国势力的依赖，并经常批评欧盟和北约等国际机构对国家事务的影响。他的政纲包括减少罗马尼亚对进口商品的依赖、支持当地农民以及提高国内粮食和能源生产。
然而，最具争议的是乔治斯库对俄乌冲突的立场。他批评北约在乌克兰冲突中扮演的角色，并表示希望进行对话，而不是对抗。他拒绝将这一立场定性为“亲俄”，认为这只不过是亲罗马尼亚而已，他认为俄乌冲突不符合罗马尼亚的利益。正如乔治斯库在脱口秀节目中说道：“乌克兰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应该担心罗马尼亚。”他所表达的这种“自决权”在整个欧洲日益引发共鸣，也突破了舆论对其扣上的“民粹”帽子。包括克罗地亚总统在内越来越多的所谓“威权”政治家正在反抗欧盟-北约对其国家主权的侵蚀。
回到罗马尼亚宪法法院对选举结果的取消，令人惊讶的是，针对乔治斯库的情报档案没有提供任何外国干涉甚至操纵选举的明确证据。报告只是指出存在一个支持乔治斯库的社交媒体活动，该活动通过Telegram协调约25000个TikTok账户和付费网红，并协调消息的传递。报告只表明该活动“与外国干涉的运作模式相关”，将其与俄罗斯在乌克兰和摩尔多瓦的所谓行动相提并论。这项“莫须有”的裁决开创了一个可怕的先例。如果模糊的外国干涉指控能够使选举结果无效，那么任何威胁到既得利益精英的未来选举结果都可能被推翻。不幸的是，罗马尼亚发生的事情并非个例。这是西方社会一种常见的发展趋势，并在逐步升级，即不受欢迎和失去合法性的精英们诉诸越来越明目张胆的手段——比如通过操纵媒体，通过“认知战”“法律战”，实施经济压力以及采取监视和情报行动——来影响选举结果并扼制新人对现状的挑战。
本月底，克罗地亚将举行总统选举。六位候选人中，现任总统米拉诺维奇或能实现连任。一些非官方消息称，米拉诺维奇在其竞选活动中已经收到涉嫌与“俄罗斯国家机构”相关实体的资助。那么，这一消息被写入情报报告后是否能当成废除米拉诺维奇参与选举的充分证据？可怕的是，如果克罗地亚没有重演罗马尼亚的情况，理由不会是民主的巩固或内政的稳定，而只是克罗地亚对北约来说没有罗马尼亚那样的战略重要性。
编辑：涂冰玥
审校：李建军
终审：梁占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