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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第七回发生一件奇事。
周瑞家的送宫花,送到王熙凤门口,周瑞家的到了王熙凤的门口,被丰儿拦住后去了巧姐屋里,说话之间“只听那边一阵笑声,却有贾琏的声音。接着房门响处,平儿拿着大铜盆出来,叫丰儿舀水进去。”
脂砚斋怕读者读不透,留下两段批注进行解读:
妙文奇想!阿凤之为人,岂有不着意于“风月”二字之理哉?若直以明笔写之,不但唐突阿凤身价,亦且无妙文可赏。若不写之,又万万不可。故只用“柳藏鹦鹉语方知”之法,略一皴染,不独文字有隐微,亦且不至污渎阿凤之英风俊骨。所谓此书无一不妙。
余素所藏仇十洲《幽窗听莺暗春图》,其心思笔墨,已是无双,今见此阿凤一传,则觉画工太板。
由此可知,贾琏和王熙凤白天在做风月之事,平儿守在屋里。
[1]
从平儿身份来看,作为通房丫头,她守在屋里理所应当。
通房丫头,是封建婚姻的一个特殊产物。
通房丫头,有两个最显著特征:从“通房”上看,她的卧室是与主人的卧室是联通的;从丫头来看,她的地位不如妻妾。
很多人认为,平儿作为通房丫头,会与王熙凤一起伏侍贾琏。
其实不然,王熙凤天生嫉妒,平儿作为通房丫头,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红楼梦》第六十五回,根据贾琏的贴身小厮兴儿所说,王熙凤嫁给贾琏之后,强逼着平姑娘作了房里人。“平姑娘又是个正经人,从不把这一件事放在心上,也不会挑妻窝夫的,倒一味忠心赤胆伏侍他,才容下了。”
兴儿所说是实情。
《红楼梦》第十九回,贾琏和平儿窗里窗外互相说话。贾琏想与平儿亲热,平儿巧妙躲开,并说出心里话:
难道图你受用一回,叫她(王熙凤)知道了,又不待见我。
平儿为何这样说,因为王熙凤在一年之内让她和贾琏在一起一两次,每次过后都指桑骂槐。
那么,贾琏戏熙凤时,平儿不能参与,她守在房间里会做什么呢?
[2]
平儿是个聪明人,贾琏与王熙凤在一起时,她既不能主动参与,更不能无缘无故走开。
守在屋里,她会主动做什么呢?
答案在一条裙子里!
《红楼梦》第六十九回,尤二姐死后,贾琏伤心欲绝,准备大操大办,王熙凤却只给二三十两银子。无奈之际,平儿将自己积攒的200两碎银子送给他。贾琏“接了银子,又将一条裙子递与平儿,说:“这是他家常穿的,你好生替我收着,作个念心儿。”平儿只得掩了,自己收去。
贾琏为何让平儿收裙子?这应该是一种习惯。
为何会有这样的习惯?因为平时一直如此。
《红楼梦》第十九回,巧姐生病,贾琏搬到外书房居住。巧姐病好后,平儿去书房将他的铺盖搬回房里。
生活习惯下,不仅贾琏让平儿收拾衣服,王熙凤也有让平儿收衣服的习惯。
《红楼梦》第十一回,王熙凤到宁国府探望生病的秦可卿,回家后向贾母汇报情况后,贾母让她回家休息,“凤姐儿答应着出来,见过了王夫人,到了家,平儿将烘的家常的服给凤姐儿换了。”
贾琏戏熙凤,发生在送走刘姥姥之后。
刘姥姥打秋风,见到王熙凤时她的穿戴非常奢华:
凤姐儿家常带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着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手内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
王熙凤穿着打扮光彩耀人,衣服既多又很昂贵。她和贾琏在一起,自然需要平儿帮助她收拾衣物我。
所以,贾琏戏王熙凤时,平儿的任务只有一个:替两人收拾衣物。
[3]
收拾衣服后到通房里默默等候,这是平儿在房间里所做的全部事情!
作者这样描述,其实是一种不写之写,用贾琏和王熙凤的笑声,映衬出平儿的悲凉。
王熙凤过生日,贾琏与鲍二之妻私会。王熙凤发现后,将随行的平儿和鲍二之妻都痛打一番。
平儿无辜受了委屈。贾宝玉将她请到怡红院,帮助她更衣洗面。平儿走了之后,贾宝玉心中悲叹:
又思平儿并无父母兄弟姊妹,独自一人,供应贾琏夫妇二人。贾琏之俗,凤姐之威,他竟能周全妥贴,今儿还遭荼毒,想来此人薄命,比黛玉犹甚。想到此间,便又伤感起来,不觉洒然泪下。(《红楼梦》第四十四回)
贾琏和王熙凤越高兴,平儿越悲伤。喜在悲之上,这种精神折磨才是真正的残酷。
人生有很多苦,精神之苦让人难以承受。
林黛玉也是如此。
她与贾宝玉之间的恋情得不到回应,纵然锦衣玉食,她也有“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感受。
所以,看懂了平儿在贾琏戏熙凤时的全部工作,能更深刻地理解“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悲剧,能更深刻地理解平儿,同情平儿,同情与平儿一样的女孩子。
注:本文依据《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80回本/《红楼梦》程乙本/《红楼梦》相关内容整理推测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