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谚说:三月打黄花,四月打脍鱼。那年,正是打“三月季”的时候。三爷赵连元驾着人称“小白鱼”的主船,带着副船来到了大沽口以南海域打黄花鱼。但转了溜溜几天,他们这对儿船都没撂网,这让伙计们很是纳闷。每逢这个季节,正是海里雌雄黄花鱼的狂欢盛会。它们成群结队地来到渤海湾栖息地开始交配、受精。那景象蔚为大观——庞大的鱼群先是黑压压聚在一起,在水中竞相追逐。远远望去,水面上水花四溅,波光潋滟,绵延足有好几里远。一个时辰后,逐渐在海里形成一个从上至下的硕大的篓子状,那“篓子”旋转、呼啸着,卷起蔚蓝的海水奔腾不息向四处扩散。凭肉眼观察,水有多深,鱼群就有多厚。一般的船在桅尖上都缝有梭鱼形状的旗帜,旗布有红、黄、蓝、白四色——北塘红,营城黄,丰南蓝, 唯独蔡家堡村三爷的船上是白色的, 人称“小白鱼”。在海上的第四天头上,三爷手搭凉篷放眼一望,远方像有一只篓子正在海上旋转。三爷立即撒了一旋网,拉上来一看,蹦跳不已的黄花鱼眼珠现出了一圈红边儿,肚皮底下也泛红了——他立即来了精神头儿,高喉大嗓地喊:“高扯篷,打满舵!”看到三爷的船扯起了篷,其余船也相跟着动了起来。没跑多远,就见各船在海面上分别摆开了阵势,各显神通。在最北边,北塘大户张文伯的对儿船一南一北正在撒围网,网上缀着的白浮漂拉成了足有几里地长的半个圆儿,场面十分壮观。黄花鱼群岂肯就范,成群结队的组织突围。它们上蹿下跳,东奔西突,用尽浑身气力企图冲出包围圈。三爷灵机一动,号令伙计们将船开得再近些,他今天要在张文伯的网排里撂网。真是艺高人胆大。在别人的网排里下网,规矩大着哩。一是必须有过人的驾船技术,不能轧了人家的网;二是下网不能将人家的网挂烂了。如若损坏了别人的网具,不仅要加倍赔偿,名声也会随之扫地。三爷站上船台,双手叉腰,气定神闲,看准海的流向,亲自指挥下网。他先让伙计沿着张家的网阵开始布网,慢慢套了个半圆。于是,那网真像一只大碗紧擦着张家的网排在慢慢合龙,渔家人叫虎口夺食。三爷的网一落下,成群的鱼便纷纷落在了三爷内圈的网里了。看到有人在他们的网里下网,虎口夺食,张家人扯着嗓子大声问:“谁套我们网呢?”在海上过去有个规矩,不管谁撂下网后,都允许人家在你的网里再下一层网,前提是你不能糟蹋和毁坏别人的网具。如果你能够成功地套下网,说明你的技艺高强,还会给你竖大拇指!也就一个时辰,三爷下令合门起网。这一网吊上来,黄花鱼子闪着亮光,“哗”地一倒,上蹦下跳,两个货舱竟没装下。三爷义性,也算向张家驾长致以谢承,冲他们喊:“我们这船装不了了,你们围上吧!”风正劲,渔船扯起大篷,展着双旗,大桅顶上的小白鱼活灵活现,一路摆动向河口进发,似乎在向乡亲们报喜。家里人早得信了,都冲河口围去。三爷家那是三丈八的船,到蓟运河口那“哗啦啦”一卸,立马起了座小山,少说也有一万多斤,创下了当年打起的一个纪录。那天,还没等三爷的船卸完,张家的大船也飘着红鱼顺潮进了大坞。多少年来,打起,逐渐成为了渔家人海上丰收的一个代名词。艰苦的环境让每个渔家人都练就了一套过人的本事,他们怀揣这些特殊的技能,在海上遇险不慌,逢凶化吉,即使搪上坏天气依旧游刃有余。经年后化作一个个美丽的传说和故事,至今口口相传,为人们所称道。
王雅鸣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大学文化,主任记者,北京市平谷人。曾任汉沽区作协副主席、汉沽区志文化志主笔、滨海广播电台台长、《蓟运河》杂志副主编。在光明日报、文艺报、长江日报、新民晚报、天津日报、今晚报、天津文学、河南文学、陕西文学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诗歌、随笔等各类作品300余万字,获奖60余项。作品被转载或收入各类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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