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公不曾撑我腰
——沂山散记庙之系列之四
◆蔡 盛◆
对寺庙心生热往,因自电影《少林寺》。天下武功出少林,我们常腰缠车襻、腕裹黑布,在麦田里蹲马步、耍棍子,练习空翻和鲤鱼打挺。平日打架还算敏健,怎奈苦练一冬又一春,天天跌得三荤五素,也没挺身而立。人啊,一旦开始怀疑自己,休想事再成——连梦都做得少了。我怀疑自己的习武天赋,不再热衷摆拳踢腿,投身沂山、当关穆陵,做绿林好汉的心思彻底熄灭。
对寺庙的热望,实乃对武僧、侠士的热望,对除暴济弱、替天行道之侠义的热望。古代“十年磨一剑”的文弱书生见人就问“谁有不平事”,何况我们这些爱听三侠五义和杨家将、岳飞传的“少侠”?怪不得老人常念叨老不看三国少不看水浒之类的话!武没练成,《少林寺》还一度误导我,让我以为寺庙都是文武双全惩恶扬善的圣地、只吃豆腐不吃肉的净地。
有个老亲戚的村名挺奇怪——关爷庙。不晓得亲自何来,年节已不往来,仅逢白事走动,我跟着四叔去过一次。懵懂少年视祭奠送亡如游玩,蹦跳二十里亦不觉累。跟“少林寺”练拳练胆已多时,路过火葬场时,仍禁不住腿紧身硬,扯住四叔的衣襟。四叔嘿嘿笑着说:“关爷庙,咱去的这庄有关爷庙,就在这火葬场西南三四里。关公耍大刀,哪个死人敢在关老爷的眼皮子底下乱蹦跶?死尸的腿不会打弯,关老爷的刀长,光刀把子就有一丈八,一扫一个准,一扫一大片!”
这是宽慰我,还是吓唬我?我对兵器很上心,知道张飞使丈八蛇矛、关羽用青龙偃月刀,被四叔这么一打岔,身心顿时松弛下来。
祭奠仪式结束后,绕村疾行一圈半,也没找到关爷庙村的关爷庙。回程之时未再紧张,但我对这趟丢脸之旅还是很不满意,暗自埋怨关爷庙村的人不立岳王庙。要是把关爷庙换作岳王庙,我肯定不把火葬场当回事。我觉得怒发冲冠精忠报国的岳武穆比千里走单骑的关云长厉害,岳飞平易近人,有勇有谋,带领岳家军把“金狗”打得落花流水,太让人舒心解恨。想起岳飞,就热血沸盈,鬼神辟易,还能怕了火葬场?关帝庙没法给我撑腰,也很难让我喜欢。我觉得关羽这个人太孤傲,只能当个冲锋陷阵的大将军。关公大意失荆州,间接害死与他在桃园里结拜的张飞和刘备,这是我当年怪罪关羽反感关羽,进而不喜欢关帝庙之因。
回村之后谈及关爷庙之行,有伙伴说关公是财神。财神赵公明我们听说过,也在年画上见过,财神爷身边有招财童子、散财童子,横刀立马的大将军与财神爷有毛关系?难道是财神爷的保镖?“爱信不信!”对我们的疑问,那伙伴支吾半天,红着脸憋出这么一句。公社大集体时代,养猪喂鸡都有严格的数量限制,谁敢给财神爷烧香磕头做发财大梦?哄然散去,谁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财神庙是何等模样?自旅游业兴起,各地新建重建不少庙宇。三十多年来,我观瞻过不少庙宇,但对财神庙、财神像印象全无,忆无所忆,述无可述。蹉跎半生,向来手无余钱,莫不因之于此?
最近二十年,好多店铺、民宅中供有财神像。不知何人挑头给财神爷过生日,庆生的规模和声势一年比一年浩大。主城区全年禁放烟花爆竹,大年三十晚上时有鞭炮炸响,看春节晚会只是偶尔受扰。财神爷生日之夜,则只能看书——电视节目、手机视频都在演“哑剧”。单论城区鞭炮之声,此夜远盖大年夜。
各信各的,我对此事不支持、不反对,但对发财之事坚决拥护。挣金赚银已非丢人现眼之事,我希望人人都发大财,从大处讲,民富则国强;从小处说,众富则我安——没人盯着咱这点死工资。当然,我也希望自己发大财,不必再费神琢磨找谁借钱易张口。放鞭炮,我更不反对,开业、乔迁、嫁娶等喜庆之事,就该放放鞭炮热闹热闹。特别是过年和祭祖之时,不能亲手点燃鞭炮,似乎淡了年味,冷了先祖。
当今最受追捧的大神非财神爷莫属,我之所以没给财神爷过生日,是有自己的小算盘——连小财都没发,就掏银换铜去置办贡品、香火和鞭炮,我觉得太亏。美其名曰给财神爷过生日,实则心照不宣有求于神。这大神也是看人下菜,求他之人太多,他拿捏再三后抛出“饥饿发财法”。为鼓动众生争过“财神节”,他暗养财经专家,借专家之口说舍不得投资就发不了财。这话确有其理,没有投入即无产出,发财之人的确都是敢投资、会投资者。但这话太能迷惑人,突出投资利好,不言投资风险,完整但拗口的说法应该是——不投资不发财,投资是发财的前提不是发财的必然,投资结果不外乎盈、亏和盈亏相当这三种。
财神爷到底是哪路神?略略一查,原来财神爷不止一位,而是一群。较为流行的说法是文财神比干、范蠡和武财神关公、赵公明等东西南北中九路财神,道教、民间信奉神话人物、历史人物为财神的还有一些。关公何时何由被奉为财神不得而知,也没兴趣考证——无论武神还是财神,关公都不曾撑我腰。这么多财神,该祭拜哪路财神?这么多财神,都在同一天过生日?财神爷哪天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竟然没搞清,活该我发不了大财。
2024年春写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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