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潼关、山海关、雁门关是我国的著名雄关。它们在历史上演绎着无数震撼人心的故事。
巢湖东边也有一个古老关口——东关,它的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的秘闻?近期,我翻阅了《资治通鉴》《三国志》《三国演义》等相关史料,带着淡淡的好奇,决定作一次东关访古,试图揭开这尘封的秘密。
躺在秋阳下的东关,是一个依山傍水的普通小镇,平淡得如一泓溪水,看不出一点关口的险峻。只有那陈旧的老街,还提示着人们这里曾经有过古老的传承。我试着询问几位当地居民,他们对这里的故事知之不详,而且与史书记载相差甚远,也许是漫长的岁月晒淡了他们的记忆。
东关濡须口(资料图)
我站到镇后的山冈上,向南俯视,弯弯曲曲的裕溪河蜿蜒流过东关脚下,现在通航的裕溪河是宋代的痕迹,并不是当年的濡须水。我的目光沿着东关码头向七宝山方向眺望,中间隐约可见一道土堤。古代濡须水是从锥子山南侧沿着这条土堤流经东关的,这就是东兴堤。
赤壁之战后,曹操留曹仁驻守荆州,自己引军北还。三国鼎立局面基本形成。乘着兵势,孙权在荆州与曹仁角逐,周瑜采纳吕蒙的建议,大破曹仁于夷陵。刘备引兵南进,庐江雷绪率部归降,刘备自任荆州牧,治公安。于是巢湖真正成了三国的交点。北面是魏军,南面是蜀军,东面是吴军。建安时代的巢湖风生水起,战云密布。巢湖东边鼓山顶上“吴楚风云”四个字,形象地揭示了这一时代特征。
濡须水是巢湖通往长江的唯一通道,东关是濡须水上的咽喉,进可出巢湖,退可保江东,历史上具有 “奠淮右,阻江南” 的美誉。
我们在码头上叫了一条小船,送我们过河,小船摇摇荡荡地向古东兴堤方向划去,仿佛把我们带回了建安时代。
三国地图(资料图)
建安十四年(209年),孙权乘曹操新败,亲率十万大军,出东关,过巢湖,攻合肥。但曹营坚固,久攻不克。孙权年少气盛,欲亲率轻骑突击,被长史张纮谏止,并主动撤军,退居东关。建安十六年,孙权根据吕蒙的建议,临水修建濡须坞,呈月牙形,又称偃月坞,准备与曹军展开持久作战。其实,三国时魏国的实力最强,赤壁虽败,但主力尚存,损失的多为荆州刘表的降曹水军。
建安十八年(213年),曹操亲率四十万大军,进攻濡须口,孙权带七万之众坚守东关,猛将甘宁率百余人奇袭,徐盛率部下乘蒙冲小船突入敌阵奋勇杀敌,挫其锐气,曹操出师不利,坚守不战。孙权亲自乘船探看曹营,曹军万箭齐射,船一侧中箭过多,船体倾斜,孙权调转船头再以另一侧受箭,并顺利返回。这就是民间广泛流传的“草船借箭”的故事,后被罗贯中移花接木插在赤壁之战中,罗贯中精彩了赤壁,却暗淡了东关,我们有责任还原历史的本来面目。
曹操见孙权气宇轩昂,军伍整肃,喟然长叹:“生子当如孙仲谋。”孙权令人以箭传书“春水方生,公宜速去”,又背书“足下不死,孤不得安生”。曹操思考良久说:“孙权不欺孤”,于是下令撤军。宋代姜夔在游览巢湖时曾写下,“遣六丁雷电,别守东关,却笑英雄无好手,一篙春水走曹瞒”,真是绝妙的讽刺。人事有代谢,古今各不同。今天的东关,早已承平日久,一派安详。真是“凄凉千古干戈地,春水方生鸥自闲”。
建安二十年(215年),孙权率十万大军,出东关,围合肥。当时合肥只有张辽、李典、乐进七千人守城。张辽不顾曹操密令,反守为攻,率敢死队八百人冲入吴营,直逼孙权麾下,孙权大惊,退避高坡之上,只能以长戟自卫。孙权攻合肥十余日不克,只好撤军。张辽率部追击,吕蒙、廿宁誓死保驾,孙权策马过逍遥津,部下谷利在马后挥鞭,助其跃过断桥,孙权方才逃脱。这就是三国演义中“张辽威震逍遥津”原型材料。
建安二十二年(217年),曹操亲率大军屯居巢,孙权退守濡须坞,曹军也在七宝山脚下扎营,与孙权对峙,久未能获胜。临撤军时,曹操叹道,“此乃无为之地也”,这就是无为县得名的由来。今天的七宝山脚下,曹军傍山拾级而建的营盘依然可辨。不过现在都种下了葱郁的白杨。一排排白杨剑指天空,雄姿英发。
曹操一生叱咤风云,统一了大半个中国,但始终未能越过东关,所以诸葛亮在《后出师表》中曾说曹操“四越巢湖不成”。李鸿章分析,“吴长水战,阻湖为国,度亦且踞山为固,变亦且踞山为固”。曹操死后,曹丕以曹仁为大将军,于黄初四年(223年)再次进攻东关,曹仁自领大军进柘皋,以其子曹泰攻濡须。时朱桓任濡须督,率五千人奋勇出击,打败了曹泰,并斩获两名大将,大获全胜。东关对曹魏来说就是一座铁打的营盘,谁攻谁败。东关对东吴来说就像安泰脚下的大地,孙权一离开就要失败。
小船悠悠地靠上南岸,我们终于来到了东兴堤上。东兴堤原先由孙权修建,后来废弃。公元252年,孙权死后,东吴太傅诸葛恪重修东兴堤,形成了连接东关与七宝山之间的濡须水堤防,又在两端修建两城即东关和西关,所以七宝山又叫西关。司马师趁吴主新丧,内政不稳,派胡遵、诸葛诞率众七万攻东兴,诸葛恪率兵四万救东兴,丁奉率前部发动突然袭击,魏军争渡浮桥,相互践踏,纷纷落水,死伤惨重,魏军前部督军韩琮被杀,韩琮原是吴国叛将,孙权数恨之,诸葛恪随送其首级至建业祭大帝庙。这次战役东关和西关起了重要作用,所以宋代诗人龚相赞道,“南北安危限两关”。
七宝山脚下的西关原是濡须水的重要关口,后因地形变迁,山口抬高,不能通航。据《舆地志》记载,“中有石梁,凿石通水”。今天山口的石梁依然如故,听附近老人说,从前石梁上还能看到船底划痕,这是当年运输粮草的大船拖刮而成。至宋朝时,重修了裕溪河,东兴堤水道才被废弃。相传石梁是大禹治水时开凿的,这显然是附会之说,究其理,只能是三国时事情。从东关到西关,不到两公里的东兴堤,却承载了厚重的三国历史。
三国后期,随着北方政权西晋的强大,蜀国灭亡后,西晋在长江上游大练水军,顺江而下,绕过东关,直捣建业,“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公元280年孙皓投降。但是整个三国时代,东关就像一个倔强的巨人,挡在魏吴之间,经历了无数次战火的洗礼,化解了曹魏和司马氏的强大攻势,保住了江东平安。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东关是三国时代的山海关——“天下第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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